一个最倒霉可怜的孤儿,忽然怀揣了巨大的秘密。
姜薇独自保守着这个秘密,穿过校园,走过那些一贯志得意满的中二青年,难得地没有被他们的光芒晃瞎眼,相反,她脸上还洋溢着比他们更志得意满的笑容。
所谓中二大概就是觉得自己最与众不同,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配角。在这一刻,20岁的姜薇觉得自己终于也中二了一回。
回寝室的路上,她时不时张开诡域,她看到了梧桐树内的虫巢,看到了踩在脚下的下水道里的落叶,看到了电梯厢顶棚上蜘蛛的尸体,还有站在寝室雨棚上慢条斯理梳理羽毛的小鸟。
在寝室内张开诡域的时候,姜薇甚至异想天开地幻想,当自己站在窗口处张开诡域时,窗外的部分天空也被笼进她的诡域,那她有没有能力在自己的诡域中随意穿梭,透墙而出,悬立在笼入她诡域的天空中呢?
答案是否定的,她用大脑很努力地想象自己闪现到窗外,像神仙一样飞悬,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惜不能上天入地。
哂笑一声,姜薇站在书桌前整理书本、擦桌,湿巾抹过桌面,她张开诡域,不用蹲下就连桌板下的灰尘也看得一清二楚。
正想蹲身抹一下桌板底部,隔壁寝室的同班同学孙田忽然走入视野——姜薇张开诡域时连隔壁寝室靠近她的一张书桌和空地也笼罩了进来,那张书桌正是属于孙田的。
孙田靠在自己书桌上,转头继续对室友描述:
“不然她买手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市价两万多,算上黄牛可能要三四万的手机,她一个孤儿怎么买得起啊?卖血啊?”
“?”姜薇皱起眉,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
孙田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绕过自己的书桌,姜薇紧贴着与隔壁寝室共用的墙壁,收起诡域重新张开。
以她为圆心、直径4米左右的诡域瞬间将隔壁寝室更大一片区域都笼罩进来,姜薇便也依靠诡域内的全知能力看到了更多画面。
“裴小敏说了,姜薇的手机是匿名追求者送的。”孙田舍友王婉道。
“你信吗?一个男的,要追姜薇,会送一个几万块钱的手机,却不告诉姜薇自己是谁?现在的男的,恨不得没做什么好事儿都要编点假的哄你,当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太扯了吧。”孙田“嘁”一声,接着摆出神秘兮兮的表情,压低声音道:
“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孙田舍友周舟走进诡域,一边吃牛脆脆一边问。
“姜薇跟一个男的从宾馆里走出来,手拉着手,然后坐上那男人的车走了。那男的长得虽然还行,但看起来都四五十岁了。开的保时捷,一看就挺有钱。”孙田眉毛一挑,侧着脸撇着嘴,脸上一点迟疑的表情都没有,“那天晚上姜薇没回寝室,她从大一开始就没夜不归宿过,她又没亲戚在江海,不回宿舍住,她去那里住的?”
“……”贴墙站着的姜薇气得嘴歪。
那天晚上她夜不归宿,是通宵看恐怖片去了。
要不是她就是姜薇本人,连她都要信了孙田的话。简直是时间、地点、人物样样要素不缺,细节详实,跟真的似的。
“真的假的?”王婉从周舟手里捏走一片牛脆脆,咔嚓咔嚓嚼起来。
“我亲眼看见还能有假?那男的围着个格子围脖,头发梳得跟牛舔过似的,一看就是那种很有腔调的斯文败类。”孙田睁大眼睛,朝王婉点头,“姜薇上车前还挽着那男的胳膊摇晃呢,别看她平时一本正经的,私底下可会撒娇了。”
“……”姜薇觉得说不定她有个双胞胎姐妹,毕竟孙田说得太真,一点不像编的。
抬步走向门口,迎头正碰上走进来的周馥真和裴小敏几人。
“薇薇去哪儿啊?”周馥真见她要出门,举着手里刚买回来的榴莲道:“你等会儿再出门吧,咱们先吃水果。”
“……”姜薇被舍友们一打岔,理智回笼,想到真跑去隔壁敲门也没什么用。孙田肯定不会承认自己造谣,她总不能说自己开了诡域亲耳听到看到吧。
“够臭的。”被周馥真拉着坐到一块儿,姜薇嗅了一鼻子。
“闻着臭,吃着香。”周馥真掰了一块儿给姜薇,又给裴小敏和王晶晶各分一块儿。
姜薇还没收起诡域,全知视野下,孙田的创作仍在继续。
抿一口甜糯的榴莲,姜薇垂着的眼眸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
熄灯后,孙田习惯钻被窝前最后去上一趟厕所。
如以往一般裹着兔耳朵摇粒绒睡衣,趿拉着拖鞋快步跑向卫生间,这个时间人少,上厕所不用排队,也不用着急。
握着手机,看着某音里的带货直播,她并没注意到自己走出宿舍几秒后,隔壁寝室也有人跟过来。
深秋的走廊冷飕飕的,有风从这一头吹向另一头,发出低频的呼啸声。
冷意从下而上,顺着裤管儿往人身体里钻,孙田在卫生间最内一格蹲下后,收紧衣领仍觉得有些冷,又把裤管往鞋筒子里塞了塞。
隔壁响起开关门声,她并未在意,手指上拨,划到了一个深夜讲鬼故事的直播间。
阴森森的背景音令人牙酸,主播正讲厕所鬼杀人故事,孙田忍不住呲了呲牙。
大晚上听这种故事可不友好,她才要将这个直播划掉,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
一种莫名的寒意从前方漫涌过来,听主播讲鬼故事都没有立起来的汗毛刷地全站了起来。
孙田隐隐不安,忙伸手指快速一划,将鬼故事直播划走。但那种心慌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她抬头凝神,空灵的滴水声幽幽传来。走廊里似有脚步声,静听之下又好像没有。
她匆匆上好厕所,忙提起裤子准备离开。
刚按下冲水键,忽然瞧见门缝下有暗色的液体流淌进来。
皱眉好奇地低头凑近去看,一股腥臭涌上来,她的心脏忽地被揪紧——是血!
好多血!
耳边是令人作呕的黏腻的血液流淌声,大量鲜血顺着门缝向内漫涌,眼看就要流到孙田毛茸茸的拖鞋上。
“啊,啊——”
孙田猛地后退,背撞在水箱上。
血仍在向她流淌,惊惧之下她用力拍打隔板和墙壁,不受控制地大声喊叫。
心脏像发狂的兔子一样猛跳,呼吸急促使她胸膛剧烈地起伏。
“谁——谁啊?是谁啊?啊——”被鲜血逼到墙角的孙田终于再也无法认真,她高叫一声,前冲一步,拨开卫生间门,不管不顾地朝外奔去。
脚下黏腻的踩到血液的实感令她手脚发麻,扭曲着面孔流着泪,她奔出隔间顾不上回头,只一鼓作气朝卫生间外冲去。
……
几分钟后,姜薇走出倒数第二个隔间,从容地洗过手,照了照镜子,才转身步出卫生间。
路过孙田寝室时,能听到孙田在里面大喊大叫:“好多血,真的好多血——”
拉开自己寝室门准备进去时,对面寝室门打开,探头探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孙田在发癫。”姜薇耸了耸肩,关门走进寝室。
接下来一段时间,孙田应该都没精力造别人的黄谣了吧。
……
当夜,接到其他寝室噪音举报的舍管阿姨上楼,查明卫生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鲜血后,警告了孙田不要影响其他人睡眠,便了结了这桩闹剧。
第二天,校园怪谈多了一则卫生间撞邪故事。
晚饭后回到寝室后,周馥真几人聊起这事,都撇嘴不信。
“谁的大姨妈滴地上了吧,把孙田吓成那样。”裴小敏可不信这世上有鬼。
“听说狗就是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也曾被孙田造谣过的王晶晶发挥自己的毒舌技能,冷冷点评。
姜薇坐在自己书桌前,一边看手机一边听姐妹们聊天。
她的恐惧值增加到了6点,是昨天吓唬孙田后涨的——原来不止可以吸收自己的恐惧值,其他人的恐惧值也可以。
昨天孙田踩了满鞋鲜血跑出她的诡域,在脱离诡域范围瞬间,鲜血从对方棉鞋上消失,回到诡域内,在姜薇收起诡域时尽数被收回到【祝福】里。
更加证实了被姜薇放置在诡域中的【祝福】物,无法被带离诡域。
感谢孙田大好人帮忙测试诡域的新用法,还一口气贡献了6点恐惧值。
姜薇将手机锁屏,抬头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周馥真见她抬头,对上她眼睛问到:“薇薇,你相信孙田说的吗?”
“当然不信,撞邪?哼。”姜薇摇头,坚定道: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