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曼哈顿。
“···对于得克萨斯州伊尔帕索市发生大规模枪击案,总统先生与我们对此事件表示哀悼···”
落地窗外,阳光在曼哈顿密集林立的摩天大楼之间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落地窗内,电视机中的女人对着前方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90年前詹姆斯·布莱迪在芝加哥厮杀出一条血路时,会相信90年后的国会中如今也有了布莱迪的一席之地吗?”
兰道夫·布莱迪站在一幅人像油画前,他微微仰头,对着挂在墙上的父亲詹姆斯·布莱迪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神情。
或许是已故的父亲留下的画像仍是中年时期年轻的模样,所以已经白发苍苍的兰道夫的眼中除了敬仰,更多的是一些自命不凡的傲慢。
长了老年斑的手抄进西装马甲的口袋中,兰道夫转身面向正围坐在办公室内沙发中的男人们。
在场的男人们全都像兰道夫一样,无论年纪、高矮、胖瘦,皆是西装革履。
头发打理得干净利索,连脚上的那双手工定制的皮鞋鞋尖也全都泛着铮亮的光。
他们因为兰道夫的话,脸上同样露出了对于世事难料、但自己是把握那份难料的赢家的得意。
午后曼哈顿的阳光正值热烈,炙热的阳光穿过厚厚的玻璃,在脚下踩着的红色短绒地毯上投射出几何图形的光斑。
“有人说,人不该忘记自己是从何处来的。是的,没错——”兰道夫也在一把扶手沙发中坐下。
他接过一根雪茄,在说话的间隙中愉悦地抽了一口。
淡蓝色烟雾慢慢吐出,迷离了那双苍老的蓝眼睛。
他似乎同样被这份烟雾的朦胧迷惑了,眼中的锋利逐渐与烟雾一起散成了一片飘渺。
“可是今非昔比,我敢说,布莱迪家是全美最遵纪守法的人了。是的,没错。纽约第一律师事务所霍伯特律师事务所就在我们楼下呢。”
兰道夫的话,引得有几个男人笑了起来。
因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在曼哈顿这座岛上中用合法的金钱建起一栋栋大楼之前,他们曾把芝加哥搅得多么风云诡谲。
“不知是否因为卡梅伦成为议员,有一些是非也缠了上来。”亨利·布莱迪冷哼一声。
他是兰道夫·布莱迪第三任妻子伊妮德的第二个儿子。
他收起刚刚还为儿子卡梅伦进入国会而感到骄傲的笑容,眼中又出现了那股似乎流淌在血液中的狠戾。
“那个记者找了一些证据,企图宣称布莱迪曾非法雇佣淘金客在拉斯维加斯进行淘金。他称那些事情为——”亨利停顿了一秒,才想起一个极度不熟的词,“压榨。”
“不给钱才是压榨。”兰道夫将脸庞转向亨利的方向,“我们给了钱。为什么不说他们贪得无厌总想带走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金币呢?”
说到这里,他低声与大家一起笑起来。
“他如何证明那些人不同意自己得到的薪水呢?”兰道夫摊手,“我们只是商人,又不是黑手党。”
他的嘴角露出讥讽又古怪的笑容,“我们没有用枪逼着他们去工作。”
“总有些人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兰道夫的眼神恢复了淡漠。
他的鹰钩鼻中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叹:“我说过了,我们如今的买卖全都是合法的。每个人,每一件。”
“感谢拉斯维加斯。”
兰道夫真诚地感叹道。
它就像一座巨大的水槽,所有不干净的东西,全都能被洗得干干净净。
雪茄烟丝在指尖泛起鲜红的微光,兰道夫吐出一口烟雾,他挪了挪陷在扶手沙发中的身体,看向了坐在亨利身边的男人。
“对了,马克,肯尼亚的那座金矿如何了?”兰道夫用夹着雪茄的手指向郑非,“亨利说这小半年来你在忙这个。”
“是的,爷爷。”郑非的视线在爸爸与爷爷之间游走着,“那座金矿我们已经得到了肯尼亚政府给的开采权与所属权。目前金矿可探明储藏大约1128万盎司,能够开采16年以上。预估年开采黄金量—— ”
搭在扶手沙发的右手此时暗藏得意地挥动了一下。
“70万盎司。”他揭晓了这座金矿的巨大。
“今日金价?”兰道夫问。
“每盎司2728美元。”坐在郑非对面的朱利安·布莱迪回道。
他是兰道夫第一任妻子格雷丝·布莱迪的儿子。
郑非点了点头。
“70万盎司——”数不清的金钱就是最美味的味道,兰道夫慢慢抽着雪茄,品味着这些数字。
“哎——”雪茄扔进了冰桶,兰道夫咂巴了一下嘴唇,“要是金价能再高点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一直沉默的乔纳森·布莱迪突然张开了嘴巴。
他望着哥哥兰道夫的侧脸,下了一个定论:“上帝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兰道夫闻言撇起嘴巴,他将两只手塞进西装马甲的口袋,脑袋向后枕去扶手沙发的靠背。
他的鼻尖中长长地喷出一口气。
“总统先生是一个聪明的商人。”兰道夫收回脑袋,看向在座的兄弟儿孙们,“尽管他有时候有些太自大。我们得找人去提醒他,适当地给我们一些蚊子肉吃。”
亨利笑了一声:“我认为施耐德说的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爸爸。谁会和钱过不去?毕竟那些狗屁和平的奖项可换不了金钱。他总是将军队反反复复地在叙利亚盘旋,用来吊着这一大堆的军火公司?”
“可能换来选票。”朱利安的儿子迈尔斯·布莱迪戏谑地说道。
“我们赚来了钱,用来支持他。他拿那些钱才能换成选票。”兰道夫很是耐心地对孙子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他说完这句话,后仰回头四处寻找着他的秘书路易的身影。
“我记得今天似乎有听证会,几点钟来着?”
对于电视上总是揪着枪击案报道个没完,兰道夫实在有些心烦了。
因为那些主持人口中总是在重复新闻时顺便将凶手所用的【布莱迪枪支公司生产的鹰眼半自动手枪】也说一遍。
他更心烦的,是因为这件事而日益渐起的请求禁枪的呼声。
“两点十分了,先生。”路易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钟表。
他很快绕过黑胡桃木的办公桌,拿起了桌上的电视遥控器。
下午两点,是最高法院第一轮关于是否拟定禁枪的听证会。
但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路易站在电视机旁,他侧着身子,一个接一个调着频道,以防止挡住了任何一个布莱迪的视线。
“我找了汉特·布兰登,他是一个很权威的说客。”兰道夫的眼睛直视着跳动的电视画面,“那群乌合之众请不起一个像样的律师。”
他更多的言外之意,是更希望没有一个律师肯来淌这趟浑水。
兰道夫的语气轻飘飘的,但他已经变了脸色。
他的眼神中迅速出现了与他身后悬挂的父亲画像中一样的眼神。
冷漠、精明。
手搭在沙发黑色皮质扶手上,垂下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弹动几下。
踩在地毯上的皮鞋抬起,黑色西装长裤裹住的右腿搭在左腿上方。
郑非换了个坐姿,他同在场的每一个布莱迪一样,将视线投向了已经开场的电视听证会。
听证会仅开场十分钟,就已经进入了陈述的白热化阶段。
代表反对方的汉特·布兰登俨然轻松把控了在场的节奏,他轻松反驳着对方那名年轻律师的言论,甚至能让坐在案席上方中央的大法官忍不住对他的发言点了点头。
“···而你!这位伟大的母亲!”电视机中,汉特·布兰登转身看向对面的女人,“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对待杀死你女儿的凶手?”
他并没有给那个女人张口的机会,继续大声且果决地说:“当然是还之全部的手段!”
“找一个什么东西——轻轻松松地按下一个按钮——”汉特盯着女人,“嘭——他就会死得轻而易举。”
“是什么东西?”他宽慰般地放低声线,如同魅惑人心的海妖,“一把枪。”
一把枪。
是的。
没错。
他迅速转头看向大法官,并用无与伦比的理性大声说道:“每个美国国民都有持枪的权利!这是自由。你们需要一把枪,去捍卫企图伤害你们的混蛋!”
汉特的言论掷地有声,只有一开始就不同意持枪的反对方试图辩解。
但他们无法找到如何回答“被入侵时该如何自保”的问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汉特慷慨激昂地夺走所有的表决票。
而母亲,已经无法言语。
她坐在听证台上,用证人的身份,满含泪水地颤抖地看着汉特·布莱登的背影。
画面放大了听证会在场的每一个重要人物的表情,郑非安静地听着电视中的唇枪舌剑。
这场听证会在一开场就注定不会成为可以改变美国历史的存在。
军火、枪支——
在武器公司背后巨大的利益链面前,这些被称为偶发性的事件根本不值得一提。
最后,汉特·布莱登问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你出了车祸,你会认为是汽车不该存在吗?”
听证会现场一片哗然,这位最有名的说客,除了现场的摇摆的立场之外,他得到了来自布莱迪家族的掌声。
胜局已定,兰道夫十分高兴。
他站起身,高兴地伸出双手,仿佛迎接上帝在他的立场上的降临。
“多美好的世界!人们为了自由而努力着。”
手掌拍在西装马甲上,兰道夫带领着布莱迪们哈哈大笑起来。
轻笑的胸膛停止了震动,郑非慢慢收起满意的笑容,看向右手手背的双羽纹身。
走廊上一片寂静,杰森放下耳边的手机。
他坐在办公室外的长凳上,对着走廊对面的青花瓷发了几秒的呆。
几秒后,他站起身,大步冲兰道夫·布莱迪办公室的那扇双开木门走去。
办公室内的布莱迪正准备散场,兰道夫叼着雪茄,与亨利玩着室内高尔夫。
“老板。”杰森躲着兰道夫与亨利,快步走去郑非的身边。
“老板,出事了。”
耳边杰森的语气掺杂着一丝罕见的颤抖。
郑非不明所以,他无言看向杰森。
杰森的脸庞煞白,他总是冷静的眼睛正在不自然地眨动着。
杰森又把嘴巴凑去郑非耳边。
“肯尼亚,金矿。”
肯尼亚-安博塞利。
长颈鹿把脑袋探进窗户,接走了罗心蓓手中的一块胡萝卜。
“你好可爱!”罗心蓓欣喜地与长颈鹿分享着她的早餐。
她看着长颈鹿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在搜寻着餐桌上的食物。
也许酒店服务人员发现了罗心蓓与苏儿跃跃欲试的手,她笑着提议她们可以摸摸它的脑袋。
“可以吗?”罗心蓓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我要摸我要摸!”苏儿小声尖叫着,“罗丝,我担心它会咬我!”
“它不会的!”服务员赶忙为长颈鹿解释着。
她甚至拿起苏儿的手,将它轻轻放在长颈鹿的脑袋上。
手在长颈鹿的脑袋上慢慢抚摸着,苏儿咧着一个笑,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十分搞笑。
“手感如何?”罗心蓓问。
“嗯——”苏儿又摸了摸。
“毛茸茸的!”她咯咯笑。
“脖子也可以摸!”服务员又说。
她看罗心蓓一直没有伸出手,就像帮助苏儿一样,握着罗心蓓的手腕把它放在长颈鹿的脖子上。
“感觉如何!”苏儿在对面问。
“嗯——”罗心蓓想了想。
“毛茸茸的!”她也这样笑着说。
“哦,你好,女士。”
在罗心蓓与苏儿一个劲儿用食物换取长颈鹿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时,昨日带罗心蓓来酒店的塞多来到了桌边。
他将一个表格放在桌边。
“这是我们的路线图,你们可以预定两天后的旅程。如果你们想去马赛马拉国家公园住,我们会把你们与同程的人一起送去那边的酒店。”
“马赛马拉?”苏儿看向塞多,“马赛人!”
“没错。”塞多点头。
“呃——”苏儿看了一眼罗心蓓,她又问,“他们喜欢吃什么?”
她已经很努力地控制自己问出“他们吃不吃人”之类的问题了。
塞多噗呲一笑,接而认真地瞪大了眼睛。
“去了马赛马拉之后。请记住,不要随便下车,不要落单,不要与马赛人发生冲突。以及。”他拍拍自己的胸脯,“记住我们的号码。”
“你们要去吗?”他问。
“那里可以看到狮子!”罗心蓓指着路线图上的一个图标。
苏儿顿时兴奋起来:“我要去我要去!”
“酷!”罗心蓓抓起桌上的圆珠笔,“我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