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夜的她神思不蜀,早已魂游天外,她以为她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那股视线有多直白,有多火热。
火焰葳蕤之下的冷美人,其实更加好看,眉眼都添了股魅惑的味道,特别是美人还穿一袭红衣,红衣比火更加热烈,时闻折早已痴迷。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自从她闻到那股异香之后,像中了药一般,开始恍惚发热,想要开花。
这不大妙,因为众所周知,植物想要开花,那都是要授粉的征兆……
“呵呵。”真是令人闻之窒息呢,时闻折已经浑身疲软。
“嘭——”的一声,时闻折倒地不起,她抬头大口呼吸,神情迷离,脸颊绯红,连眼瞳里都是荡漾的无边春色。
其实葳蕤灯火下的小白花也很好看,但时闻折自己看不到,所以她不清楚,小白花纯洁无瑕,在暖黄色的烛光照耀下,镀了一层金芒,连古朴色的铜钱都开始熠熠生光。
整个山洞内充满了从时闻折身上溢出来的清甜花香,那香气勾人扑鼻,一点也没有掩饰她的欲望,衾问雪眉目上挑,眼神一下变得凶狠锋利,他看向时闻折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周身杀气腾腾,连温度都冷下来,时闻折心都凉了一半,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凌迟,来自于衾问雪无声的诘问。
“别…别生气。”时闻折艰难说道:“我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中毒了。”她想要撑起身体,可是手臂颤颤巍巍软弱无力,不管怎么挣扎,每每都是滑倒在地。
“太窒息了。”她想:“她居然是这样流氓的人吗?这个世界不仅想让她死,还想让她社死,苍天,她只是个随便揉捏就会死的路人甲而已,何必这么对她。”
衾问雪是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自己怎么能这样无礼又侮辱人呢,她急得满头大汗,身体里的灼热本来就折磨人,像是无数只的蚂蚁在她的腹部啃咬蚕食,平白无故的更添了一把火,那把火名为心焦如焚。
但人一心焦,就什么头绪都消失了,时闻折四下无神,下意识抬头寻求帮助,可怜巴巴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衾问雪。
衾问雪好像被气急了,反正也不怎么好,情绪罕见地外露,胸膛急促起伏,他没向时闻折投过来一丝目光,只靠坐在石壁上平复呼吸,咬牙切齿道:“出去。”恨不得把时闻折撕碎。
时闻折心脏再次哇凉哇凉的,已经快抵得上站在悬崖边孤立无援和荒谬的时刻了。
“可是是自己先无礼的。”时闻折想:“被人嫌弃也是自己活该。”她再次尝试撑起身体,披风滑落在地,露出两条细弱的手臂,像易折的花束。
嘴唇被咬出了鲜血,口腔里充斥着腥气,时闻折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她本无力纠缠,可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语气都快碎了:“对不起…但我…”她喘了喘气,继续道:“但我没有力气。”
说完又瘫在了地上,化成了一汪春水,映着撩人的月色,和月下愤懑的美人。
时闻折仰面朝天,看着黑压压的石壁心死了,指尖有火舌舔舐,她沉溺在疼痛里不想出来,一遍遍提醒着自己,这是冒犯衾问雪的惩罚。
眼刀簌簌刺了过来,时闻折现在是条死狗,没有脸面见人,也没有力气,身体和心脏都被戳成了窟窿,她偏移着头,眼瞳里全是血丝,可怜又愧疚地望了过去,衾问雪双眼猩红,吊在半空中的银链子一晃一晃的,晃得她心神更加荡漾,她闭上眼睛,心已死,重重地咬了一口舌尖,刺痛直击天灵感,爽得她头皮发麻。
“苍天……”时闻折眼角抽搐,恨不得一刀砍死自己:“太无耻了,怎会如此啊怎会如此,时闻折,你怎么在这种时候还能感觉到爽?这是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呵呵呵呵。”她快被自己气笑了。
“别生气……”她再次使劲,想要爬起来,可是除了脸与地面来了好几次亲密接触外,毫无进展,脸上被石子划出细小的伤口,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她放弃道:“我真的动不了。”她闭了闭眼决定道歉为上,可怜巴巴道:“对不起。”
她其实忍得也很难受,有股气流直直往她心腹裹去,身体滚烫起来,她控制不住想要变回原身,想变成小白花插进地里,然后做……做什么她不知道,但脑子里有道声音告诉她,只要变成小白花,她就会解脱出来。
可是她不敢,她怂怂地看着衾问雪,这个人是真的生气了,她怎么敢啊……苍天呐,自己真是着了魔了,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煎熬苦楚,可她真的好想解放天性,变成小白花撒泼打滚……
“真是离谱到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时闻折此刻只想大叫,胸口被一团闷气堵住,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偏偏旁边还有块冰山。
衾问雪……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衾问雪手上的青筋……很是色气。
“可恶。”时闻折掩面哭笑不得,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脑子里还是想着有的没的呢,内心的愧疚快要化为实质,她委屈的像条小狗,艰难道:“对不起啊,实在是我不体面,要不然你打我吧。”
“是下午的果子吗?”她想:“可是那果子衾问雪也吃了,他就没事,那是刚才去山洞后采的蘑菇吗?”
那蘑菇上有很多小鸟啄过的痕迹,分明是能吃的,而且她还在林子看见了一只鹿,那只鹿也在啃噬蘑菇,她也只是贪吃,想要吃吃野味,还是在火上烤熟了才吃的,总不能真的中毒,出现幻觉了吧。
视线开始模糊不清,时闻折眼皮沉沉四肢酸软,衾问雪一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这烂摊子根本没人收拾,她不断鄙弃自己内心可恶的想法,甚至于自暴自弃地想要逃到洞外死了算了。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嘴唇动了动,时闻折本来是想要道歉的,希望对方能消消气,最好不要同她一般见识,但是她说不出话来,她以为衾问雪会很生气,恨不得杀了她的。
可是衾问雪也急促地呼吸着,她听到了男人隐忍的痛哼声,他看起来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疼痛,时闻折心下一紧,不知道他怎么了。
“难道真的中毒了,可是衾问雪没吃蘑菇……这样淡漠的人露出脆弱的表情,实在是不应该……”她想:“美人何其无辜,她真的不想要这个人痛苦……”
衾问雪捂着心脏缓缓跪地,怀中的小白狗掉落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白毛上沾满了灰尘,可是他分不出心神照看,神情痛苦而隐忍。
火焰沉默闪烁着,衾问雪眼睫轻颤,额间冒出层层薄汗,似乎痛到快要晕厥过去,他只得倚靠在洞壁平复呼吸,那股异香更强烈了……
时闻折在猛烈的异香攻击下,终于忍不住,寂静黑夜里,火焰又迸溅出火花。
“噗呲——”声后,衣衫落地,火堆旁出现了一朵摇曳的小白花,小白花耷拉着脑袋,蔫了吧唧的,沉沉昏睡着,明明灭灭的火苗闪烁,掉落在衣衫上的铜钱发出隐约的红芒。
衾问雪指甲抠在洞壁上,有血迹缓慢滑落,他看了眼萎缩的小白花,紧紧闭上了眼睛,颈间青筋清晰可见,而后又从口中吐出隐忍的闷哼。
他艰难地起身,将小白狗轻柔放在了小白花身旁,捡起掉落的衣衫,披在一花一狗身上,随后撑着洞壁蹒跚往外走去。
洞内寂静无声,鸟鸣声悠扬响彻山谷,有狼嚎声对月而响,窸窣虫鸣也此起彼伏,异香终于随风散去,柴火堆也渐渐熄灭。
时闻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见着了一只漂亮的大蝴蝶,那蝴蝶有牡丹花一般大小,翅膀似薄纱,梦幻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粉的白的绿的蓝的发出晶莹银光,尾突细长而柔软,在空中起舞的时候,拖出长长的莹莹鳞粉。
时闻折不小心又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生物,那蝴蝶似是好奇突然闯入的生物,停留在她的肩头扑扇翅膀。
时闻折不敢移动,生怕将蝴蝶惊吓走,她缓缓坐下,就这样看着扑扇的蝴蝶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直到梦醒来的那一刻。
大梦初醒时,时闻折心下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回神,太阳已经照射进山洞里,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附和响起,她晃了晃头,察觉怀中有温热物体,打眼一看,白团子蜷缩身体挤进她的怀里,可能是感觉到冷,还在微微发着抖。
时闻折猛然清醒,山洞里空荡荡的,早就不见熟悉的身影,她抱着小狗颤颤巍巍向洞外走去,阳光太过惹眼,她眼角不自觉流下一行清泪。
“衾问雪…”她哑着嗓子喊道,可是草木依旧,洞外却无人应答,时闻折心脏隐隐刺痛起来,不安触动着她的神经,她一遍遍喊着衾问雪的名字,嗓音都快沙哑,企图得到一些回应,但除了窸窣虫鸣声,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她腿软得站立不住,哆哆嗦嗦想要下山寻人,但在她起身动作时,从山下缓缓走来一人,那人红衣依旧,被风吹起好看的弧度,头发稍显凌乱,银链在发间打结,身形清瘦俊逸,眸子有些疲惫,衾问雪看见时闻折担忧的目光停留在原地,站在果树下与她遥遥相望。
起风了。
时闻折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她嘿嘿笑出声来,像个小傻子,朝着衾问雪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什么都没想,将来人摸了个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伤痕之后才放松下来。
她嘟囔道,委屈巴巴的:“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