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允当然没有每天都给姜颂梨捡一只猫,那样太刻意。
他保持一周捡一只的频率,除非看见姜颂梨在微博上说想吸猫了,那就再多捡一只。
从浅水湾别墅区到青港国际高中也就两公里多的路程,哪怕一周就一只,也没那么多猫让他捡,何况不是每只流浪猫都干净漂亮,他可不想小狐狸因为撸猫感染病菌。
那他是怎么捡的呢?
他拜托母亲建立了一个流浪猫救助站,并且就建在去学校的路上,救助站的每一只猫都做了体检打了疫苗,到时候了,他就去救助站里挑只健康漂亮的带去学校。
【现在简直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候!】
在撸了几次猫猫后,姜颂梨发了一条这样的微博。
看到这条微博,陈鹤允愣了愣。
现在……好像也是他感到最幸福的时候。
看见小狐狸开心,他也很开心。
这种满足感他从未有过。
陈鹤允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所以他想过,自己这是喜欢上小狐狸了吗?
他不确定。
要说喜欢,也许是他混淆了自己的恶趣味或是助人为乐的满足感,要说不喜欢,他又实在觉得她可爱。
不过,他喜不喜欢小狐狸并不重要,他们现在并不是适合谈情说爱的年纪,在十七八岁的青春里,懵懂的感情就已经是最好的。
倘若真的喜欢,时间一定会给出答案。
之后的一天,陈鹤允又精心挑了一只纯黑的小煤球带进学校。
因为不是周二,他直接把猫带去了教室。
等姜颂梨到教室,他背上书包起身。
“你又捡了只猫?”姜颂梨惊讶道。
惊讶归惊讶,毕竟陈鹤允有吸引猫的体质,姜颂梨不觉得奇怪,只觉得开心,又有小猫咪能撸了。
也不知道最近流浪猫怎么这么多,还一只比一只漂亮,第一只大橘是肥美,第二只折耳猫是甜美,第三只白猫是优雅,第四只三花是可爱,今天这只煤球更是可爱到没边儿了,小小的,圆圆的,憨憨的,特像动漫里的小黑猫。
“现在学生会办公室是不是没人?”陈鹤允问。
“嗯,”姜颂梨将书包放下,“走吧,我去给你开门。”
其实她完全可以把钥匙给陈鹤允让他自己过去,但能和喜欢的人单独走一起,那当然要一起啦。
两人一块走出教室。
走廊上有风穿堂而过,带着晨间的料峭,与风迎面的好些学生都不禁缩了缩脖子,现在已值深冬,青港的冬天并不算冷,但早晚气温还是挺低的,大家都纷纷在校服外面再套了件外套,怕冷的套羽绒服,不怕冷的套大衣,只有那么极少数人只穿了件校服,陈鹤允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刚刚那阵风真挺冻脖子,要不是十分讲究仪态,姜颂梨也肯定会下意识缩脖子,而旁边只穿一件校服的陈鹤允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冷,眼睛都没眯一下,那姜颂梨就有些好奇了。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她问。
“习惯了。”陈鹤允说。
“你以前冬天也只穿这么点儿?”
“嗯。”
“为什么?”
“为了节约钱。”
陈鹤允很干脆的道出原因,丝毫不为曾经的贫穷感到窘迫,但他曾经的生活却实在有够窘迫,一年四季都穿的是那两套洗得发白的校服,有人明知他只有校服可穿,还故意往他校服上倒洗不掉的油墨,蓝白的校服被染出一块一块的黑色墨渍,他没换,照常穿去学校。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当时他就已经完全不在意外界的眼光,更别说现在,没什么不好启齿的。
姜颂梨知道他以前生活条件不好,但不知道竟然这么不好,有点心疼他。
如果她不是现在才认识他,喜欢他,她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在冬天能穿暖和点。
又一阵风吹过来,同样刺骨的寒冷。
他说他习惯了,可她还是担心,他真的不冷吗?
她没法回到过去,为过去的他添一件衣裳,但至少现在,她可以做点儿什么。
想了想,她决定今天就去跟后勤主任提议换一套厚点儿的冬季校服。
学生会办公室离他们的教学楼有一段距离,要先下楼,再往去到一栋独立的三层建筑。
刚下楼,两人听到另外两个熟悉的声音。
抬头一看,温晚和周丞洋正迎面朝他们走来。
这俩肯定不是约好一起来的,却不约而同的搞得一身污泥。
“你俩怎么回事儿?”姜颂梨问,“身上弄成这样。”
“今天路上遇见一只流浪猫,抱它的时候弄的。”温晚说。
“猫不是最爱干净吗?”姜颂梨不解。
“那只小猫受伤了,血混着泥沾了一身。”
温晚说这话时没有任何嫌弃的表情,她要是嫌弃就不会去抱那只小猫,但她平时可娇气了,能不碰一点儿脏东西就绝对不碰,更是个超讲究的精致女孩,这样的她会去抱一只满身污渍甚至还带有病菌的流浪猫,这属实让人很意外,可姜颂梨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意外,因为她知道晚晚是个超好超善良的女孩子!
“小猫呢?”她问。
“我让司机送去宠物医院了。”
“那你呢?”她转头看向周丞洋,“又怎么搞的?”
周丞洋叹了口气说:“还记得上次我跟你们说有只猴子跟我抢书包的事儿吧?”
“你又遇上它了?”
“遇上了,但这次它没抢我的书包,抢的是一女生的包,我下车去帮忙的时候不小心摔进了绿化带,后边儿那猴子又用它脏脚丫子踹了我两脚。”
姜颂梨在心底失笑。
真是的,自己就够倒霉催的了,还想着帮别的倒霉孩子撑伞。
“赶紧换衣服去吧你俩。”
温晚没走,她早就注意到了陈鹤允怀里的小煤球,“陈鹤允怎么你又捡到猫了,还回回捡的都是干净又漂亮的猫。”
陈鹤允只笑笑,什么也没说。
学校里有储物柜,以防万一,大家都会在储物柜里再放一套衣服,温晚和周丞洋上去换衣服,姜颂梨和陈鹤允去学生会办公室放猫,放完两人就回了教室,姜颂梨是趁中午摸过去撸的猫。
青港国际中学晚上没有安排正课,半数是些艺术鉴赏和行为实践类的课程,半数是晚自习,学生会成员通常能使用晚自习的时间去办学生会的工作,姜颂梨白天已经去过了,晚上就没去,陈年希去了。
想不到吧,陈年希也是学生会成员。
陈年希在学生会的工作很简单,却也只有他能胜任,这个职位是姜颂梨量身为他打造,原本的架构没有这个叫做监督员的职位。
监督员,顾名思义,其工作职责很容易理解,但工作的内容比较小众,专门监督违反校规的学生抄校规。
这个学校里的人都有一定的家庭背景,关系网盘根错节,个个都像不能得罪,其中属陈家人最不能得罪,那作为陈家人的陈年希来监督这些人抄校规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当然,即便是在再森严的阶级制度下,也总有那么几个不畏强权的反骨仔和被逼得跳墙的小狗。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更加强硬的手段。
姜颂梨特意为这些人打造了一套按摩法,专门在他们抄不动校规时帮他们活动筋骨,不保证按摩后生筋活骨,只保证按摩时痛不欲生。
有人痛斥这是体罚,非也非也,证据在哪里,伤痕又在哪里,明明是看他们抄校规抄累了帮他们活动活动筋骨。
自从姜颂梨当上学生会会长,就没有一个犯了校规的人能笑着走出学生会办公室。
跟未来姜氏集团CEO斗,这些黄毛小子黄毛丫头还是嫩了点。
今天就有人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罚抄校规。
姜颂梨和陈鹤允在下了晚自习过去抱猫的时候,这人的校规还没抄完。
迈进学会生办公室,姜颂梨听到里面传来陈年希的声音:
“所以你为什么要闯进女生厕所?还把人厕所门给踹开了,你知不知道把里面的女生吓成什么样了?”
姜颂梨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无需她说什么,陈鹤允也跟着她停了脚步,一起听着里边儿的谈话。
“我以为庞心玥在里面受欺负,一时太心急了。”男生说。
“庞心玥是谁?你喜欢的女生?”
男生似乎是点了点头。
“那你也不能……”陈年希还是想说说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哥,你放了我吧,我还回去补习呢。”男生祈求道。
“补习差这一天吗?你犯了事儿就得罚,你就是有再正当的理由闯女生厕所那也得罚,一码归一码。”
“可我时间不多了,我妈说我这次月考我要进不了前五十,就要让我转学,”男生语气很急切,“我要是转学来了,庞心玥肯定会被欺负得更惨。”
“但这抄的校规是要上交教务处的,”陈年希顿了顿,语锋忽的一转,“算了算了,我帮你抄。”
“啊?”男生显然没料到他竟然愿意帮他抄,这起码还得抄一个多小时呢。
“赶紧回去补习,”陈年希直接下逐客令,“抓紧时间,别特么让我白给你抄了。”
“谢谢哥!”
给陈年希实打实鞠了一躬后,男生立马撒丫子冲出了房间。
他并没有撞上门口的姜颂梨和陈鹤允。
陈鹤允拉着姜颂梨躲到了沙发侧面,尽管并没有一定要躲的必要,但情急之下做出一些不合情理的事儿也正常。
沙发侧方的空间狭窄,姜颂梨的后背抵在墙上,墙体冰冷,她却浑身发热,像被架在火上细细的烤。
陈鹤允离她太近了。
两人面对面缩在角落,为了不暴露视野,陈鹤允朝她这边倾过来了许多,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一起。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呼吸交缠着。
姜颂梨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粗糙的、滚烫的,一寸寸灼烧着她的脉搏。
鼻腔里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清苦,却又极其好闻,像旁边煮着一壶药茶,炉子里的火星掉到她身上,将她的皮肤烫了个洞,热意顺着被他握住的地方渗进血管,再由沸腾的血液淌入心脏,几乎快要将她的心脏也洞穿。
角落里的昏光如冬夜的暮霭,微末的亮,却足够看清对方的眼睛。
他的视线如有实质,烫得她几乎要颤抖。
狭小的空间里,彼此的呼吸变得粘稠,心跳加重加剧,暧昧节节攀升。
热。
两个人都热。
空气被熨得越来越稀薄,双方的呼吸声都大了些,可还是盖不住心跳的声音。
要疯了。
姜颂梨生平从未如此紧张过,双手紧握着,指尖在发麻。
耳边的脚步声在逐渐远去,属于彼此的心跳与呼吸愈发清晰。
人已经走了,他们没必要再躲,更没必要离得这么近,陈鹤允在这时才注意到,他还握着她的手。
“抱歉。”
声音是压低的,带着一点沙哑,他松开手,身子回正,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姜颂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低声同他说:“等会儿你一个人进去吧。”
“嗯。”
“我先走了。”
说着,她忙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学生会办公室,都忘了,她说是要来这里拿东西才和他一起过来的。
夜里的路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影,街角的便利店的白炽灯很亮,几个身穿青港国际高中校服的学生在门口挑着汽水,旁边有个女生蹲在路边喂流浪狗,小狗尾巴扫过地面扬起细小的灰尘,在车灯里形成一道金色的雾。
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姜颂梨的脑海里却一直是刚刚与陈鹤允躲在沙发后的那一幕,整个人显得有些怔愣。
等回到家,开始上外语课,她才终于将情绪抽离,可一向上课极为认真的她在这一晚走了神——
她想把刚刚的感受写下来,可真到了可以写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心动。
还是算了。
今天每一个小伙伴都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不该重色轻友。
最后,她发了条这样的微博: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喜得一张好人卡的陈鹤允看着屏幕笑了笑。
半晌,他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闭上眼准备入睡,唇角还往上扬着。
他不太睡得着,脑海里全是今夜那方角落里,某只小狐狸轻颤着的双眸,泛着红晕的肌肤,以及一些没有画面,也难以存入记忆里,却令他魂牵梦绕的香气,她身上的香气。
他想再嗅一嗅那香味,最好是埋进她颈间,鼻尖紧贴她肌肤,细细地,用力地去嗅……
想让她的脸再红一点,耳朵也再红一点……
想让她的眼睛颤得更厉害些……
想……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