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山,阳光将海面染成金色,薄云像流动的彩墨,橙与红游弋在夕阳边缘,粉与蓝弥漫天际,暮色正拉开序幕。
离色彩最绚烂也就是真正的日落时还有一段时间,几人坐在礁石上晃荡着双腿。
“感觉还有好一会儿才会日落诶。”
“等着呗,这个季节来海边看日落最爽了,又不晒又不冷,多舒服。”
“是舒服,舒服得我快睡着了。”
“你是猪吗?”
“你个全班倒数好意思说我是猪?”
“大周末的,说什么成绩,你晦不晦气?”
“要说晦气也是你晦气,你他妈先骂我是猪的!”
这次吵起来的是陈年希和周丞洋。
以他们的尿性,如果没人出来制止,他们能吵到天昏地暗,于是温晚站了出来,“行了,别吵了,我们边玩儿游戏边等。”
此言一出,其余四个人齐齐看向温晚。
周丞洋:“玩什么?”
陈年希:“这儿信号不好,打不了游戏的。”
温晚:“不需要信号,我们玩儿yes or no。”
“什么?”四人异口同声,大家都没听说过这个游戏。
“都没玩儿过是吧?”
四人齐齐点头。
“那听好,”温晚说起游戏规则,“顾名思义,这个游戏只能回答yes或者no,我们轮流当提问者,相当于是匿名的真心话游戏。”
陈年希:“匿名?”
“对,匿名,我们要找两样东西来替代口头回答,刚好,我今天背的这个包有我去日本玩儿的时候剩的硬币,”温晚从包里拿出两个小小的零钱包,又从零钱包里拿出五个100日元的硬币和五个50日元的硬币,“100日元代表yes,50日元代表no。”
温晚举起手里的零钱包,“等会这个小猫零钱包作为放答案的容器,另一个包放剩下的那枚硬币,放硬币和拿硬币的时候别让人看到你们的硬币,上边儿可是有年份的,小心让人发现你们用的哪枚硬币。”
“懂了吧?”
四人点头。
温晚把不同的硬币装进不同的包里,“现在你们把手伸进去各拿一个100日元和50日元的硬币。”
等每个人都拿了硬币,温晚拍手,“好,游戏开始。”
“等等,”她又喊了停,“这个游戏不准撒谎!不然就不好玩儿了!你们先发誓不准说谎。”
“好好好发誓发誓。”
个个一本正经的举起三根手指,心理活动却如下:
周丞洋:发誓要有用的话天下男人都死绝了。
陈年希:谁说撒谎不好玩儿,撒谎可太好玩儿了。
姜颂梨:我发誓,但具体什么誓我可没说,嘿嘿。
陈鹤允心里没想什么,实际也什么都没说。
温晚这个发起人更是连样子都没装。
“那这轮我先提问,”温晚拿过零钱包先放进去了一个硬币,然后将问题说出来,“你们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切,就知道你要问这些情情爱爱的问题,没意思。”陈年希表示不屑。
温晚冷哼一声,“等会儿轮到你我看你的问题有多高大上。”
陈年希:“等着吧你。”
温晚:“赶紧投币。”
看着一个个硬币被投入零钱包,姜颂梨有些举棋不定,最后艰难下了决心:
这个谎,她先撒为敬。
她将50日元硬币投入小猫零钱包。
投币结束,第一轮的结果是:三个yes,两个no。
“我靠!这比例够高的啊!”
“你们一个个藏挺好啊!”
所有人都挺震惊,姜颂梨更是尤为震惊,这还是她没按实情投产生的结果,也就是说,场上五个人里只有一个人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
姜颂梨心脏怦怦直跳。
这个人会是陈鹤允吗?
他会有喜欢的人吗?
她偷偷看向陈鹤允。
只偷偷的一眼,竟被他发现。
蓦地四目相对,姜颂梨呼吸一滞,忘了应该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又在记起时慌慌忙忙地别过脸,并未看到陈鹤允脸上浮现的那抹笑意,还在内心担忧着:可别被他看出些什么呀。
她要是知道,陈鹤允不光看出了些什么,还能猜到她这会儿在想什么,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继续继续!”
刚刚还说没意思的陈年希来了劲儿,赶忙把硬币都装回去摇了摇,开启下一轮。
“这一轮,我的问题是……”陈年希故弄玄虚地把尾音拉得老长,“你们喜欢的人在我们五个里面吗?”
“陈年希,”温晚瘪嘴,“你让我等的就是这个高大上的问题?”
“我说你是不是中国人,我问你,‘等着吧你’是什么意思?”
温晚:……
好不容易让温晚哑了火,陈年希得意地挑唇一笑。
温晚:“你笑个毛,赶紧投。”
又一轮投币很快结束。
介于上一轮撒了谎,以为大家都是如实投币的姜颂梨有点良心不安,这一轮没有再继续撒谎,于是,她成了唯一一个投yes的人。
“我靠不是吧!”
结果再一次引发现场高潮。
一时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目光犀利,似刀来剑往,仿佛誓要将这个人揪出来。
姜颂梨混迹其中,伪装得相当之好,毫无破绽。
这场眼神博弈持续了数秒,最后由周丞洋终结,“到我了。”
他将硬币收回,再发到每个人手里,然后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地问:“你会为了喜欢的人,打破我们五人之间不能谈恋爱的约定吗?”
众人皆是一愣。
“各位,考验我们友情的时候来了。”周丞洋将零钱包递给他右边的陈鹤允。
这回,大家没了刚刚的激动劲儿,每个人都很安静,像连呼吸都屏住了。
每一次投币的声音都十分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朵里。
“这个问题的结果是……”
周丞洋将零钱包里的硬币倒出来。
看到结果,众人齐齐都松了口气,所有人都投的no。
“看来我们的友谊还是禁得起考验的嘛。”周丞洋笑道。
“来吧各位,”他拿出在商场买的瓶装饮料,“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像紧绷的琴弦被谁悄悄松了手,余音袅袅地散在空气里,先前凝固的紧张,此刻如春冰乍裂,碎成浮动的轻笑,每个人纷纷举起自己的饮料,高喊:“友谊万岁。”
一起喊出这声,大家碰杯。
碰了杯当然要喝了,周丞洋最先喝完,像真喝了酒似的,他突然起身,冲着大海高喊:“我们永远不分开!”
这举动挺中二挺傻的,但这个年纪的大家就是都傻傻的。
很天真,很烂漫,很美好的那种傻。
看周丞洋喊完,温晚和陈年希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也跟着一起冲海边放声喊道:“我们永远不分开!”
这仿佛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一幕,让姜颂梨有些怔愣。
在遇到温晚前,她从未想过,那样一个每日活在伪装中的自己能拥有这般真挚的友情。
周丞洋和陈年希虽从小就和她一块儿,但那时候他俩不像她的朋友,更像她的小弟,但她又明白,他们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
“你俩跟上队伍啊。”温晚探头看向她和陈鹤允。
“就是就是!”陈年希和周丞洋附和。
陈鹤允没什么放不开的,立马喊了声,然后转筒看向身边的姜颂梨。
姜颂梨当然接受到了他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眼神里像带着一种鼓励。
姜颂梨眨眨眼,心里漫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这十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像他们那样大喊过,那是不被允许的,如果被梁女士看到,梁女士很可能会发病,会痛声骂她,会说送她去学校不是让她去交朋友的,会问她是不是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会痛哭流涕地说起她作为梁家独女为家庭牺牲了多少,会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告诫她,如果她撑不起姜氏集团,那么她们这么多年的辛苦都将付诸东流,本该属于她们的东西都会拱手送于他人……
但这些,她现在不想去思索,也不想再管,这一刻,她只想朝着大海,用此生最用力的声音喊出:
“我们永远不分开!”
“Wow!!!”
“我宣布!”周丞洋举手喊道,“冻梨今天成功解冻!”
姜颂梨白他一眼,却笑了。
见她难得地笑了,温晚靠过来抱住她,“这样才对嘛,不要整天板着张脸,多笑笑。”
温晚像只狗狗一样蹭了蹭她,“宝宝,你笑起来超美的。”
姜颂梨再次失笑,“我以后尽量多笑,也……”
她暗暗看向陈鹤允,又匆匆移开,低低道,“尽量多说话。”
她想,她也是时候一点一点撕下伪装了,总有一天,她要作为真正的姜颂梨和他们做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我靠!”陈年希表示震惊,“冻梨你真解冻啦?再笑一个给看看。”
本来轻笑着的姜颂梨听到他这话后反而不笑了,还丢过去一个死亡眼神,“想死?”
她目光一射过来,陈年希顿时打了个冷颤,嗯……解冻了,但没完全解冻,眼神里的寒气还是超具杀伤力。
“太阳快落下去了。”
经周丞洋一提醒,大家齐齐朝西边望去,接着又不约而同地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哇……”
“好美。”看着天边的落日与晚霞,姜颂梨难得主动地开口。
陈鹤允转头看向她。
嗯,好美。
之后的几分钟里,几个人静静地看着落日,谁也没说话,耳边只剩风声,海浪声,还有海鸥飞过落下的鸟鸣。
“我们拍张照吧。”
太阳还剩一半未沉入海平线时,温晚提议。
“好。”大家都赞成。
几人从礁石上站起来,温晚观察了下四周,拿着手机说:“我们下去海滩上拍,这上边太窄了。”
下到海滩,温晚用沙子堆了个小土堆,把手机放在前面,设置好定时拍照,“OKOK。”
她小跑着跑到姜颂梨身边,抬手比了个剪刀手,又觉得简单手太土,换成了比心,但似乎又不太满意。
就在她还在琢磨着摆什么姿势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只狸花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脚一个梅花印,不偏不倚来到他们的镜头前。
猫咪用爪子在沙滩上刨了个坑,紧接着,只见它后脚一蹲,脸上胡须一紧,一坨热乎乎的便便就掉进了沙坑里。
空气仿佛静止,所有人都愣了。
不是吧?什么情况?
这时,周丞洋幽幽来了句:“这……就是传说中的粪围感?”
“哈哈哈哈。”
大家一起笑出了声。
手机刚好在这一刻启动了快门。
照片里,是油画般的黄昏光景,大海被夕阳染成金色,海浪让风好像有了形状,小猫在沙滩上刨着沙子,五个少年笑容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