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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句读标点(1 / 1)

李承乾闻言似笑非笑:“又是上皇旧党?要我说就是这帮人太闲。上皇都呆在后宫颐养天年了,这帮家伙倒是一个比一个忠心。”

“不是,小殿下,那毕竟是上皇,隔墙有耳!”

顾十二怎么也没想到李承乾一开口就是惊天动地,他表情扭曲,死命瞪着警告周遭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做八段锦的宫女内侍。

长孙家庆轻咳,小殿下这性格倒是比往常直白许多。

李承乾撇嘴:“有本事做还怕别人说吗?我都没有计较他们妄议我的事,礼尚往来而已。”

李承乾调整呼吸,双脚开立成马步桩。

“青雀,马步要蹲好,你这才只弯了个腰吧?”

李泰欲哭无泪,在李承乾的死亡凝视下自愿扎好马步。

他想不通,只是来看看阿兄的,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开始做这奇奇怪怪的锻炼了呢。

李承乾满意点头又看向长孙家庆:“要跟着练吗,练练这个养心静气挺不错的。”

长孙家庆扶额:“小殿下倒是沉稳。”

“罢罢罢,是臣先沉不住气,小殿下可知晓现在那流言说的什么?”

“说小殿下身子孱弱,不堪大任。”

李承乾被逗笑:“堪不堪大任又不是他们说了算。”

“我阿耶又不是一进长安就舍不得挪窝的上皇,他想立谁为太子就立谁为太子。”

“不服气?不服气去打天下啊。”

树丛后的李世民忍俊不禁,笑眯眯对着身旁的长孙如堇炫耀似的抬抬下巴,臭小子倒是乐得借他这个东风。

长孙家庆被噎了一下:“不止,他们还言小殿下玩物丧志去做那低贱的工匠之活,又气跑了孔颖达,实在是丢了皇室的颜面。”

李承乾心情平和刻意提高音调:“颜面?什么是皇室的颜面?”

“是敢为天下先,是克己复礼束缚己身,是大庇天下百姓得欢颜,这才是皇室的颜面。”

“如今突厥眼瞅就要打到长安了,嘴皮子厉害可以跟着我阿耶上前线去跟颉利可汗对峙,如此我还能高看他们一眼。”

不是喜欢说闲话吗,就将他这话好好传一番吧。

侧耳倾听的李世民动作一顿,好半晌面上才挂上一个无奈又欣慰的笑容。

长孙如堇捏捏李世民的手指低语:“这嘴毒的确实似你,前朝也没几个说得过二郎的。”

李世民故作不满:“只是真话而已。”

长孙家庆连连嘶声,从前温良恭俭让的小殿下呢,这病了一回的人是彻底解放天性了吗?

长孙家庆忽而升起好奇:“还有孔颖达孔公,这个小殿下又打算如何反驳?”

李承乾结束动作,只觉得手脚都热热的,整个人神清气爽,他脚步一转拍拍李泰的肚子:“往后与我一样都吃些清淡的饭食。”

李泰吸气:“阿兄!”

李承乾冷酷:“没得商量,太胖,阿兄不喜欢。”

“青雀,你也不想阿兄不喜欢你吧?”

李泰闷闷:“好吧。”

长孙家庆、顾十二:……

李世民、长孙如堇:……也不错,瞧着就兄友弟恭的。

“至于孔颖达,我没打算反驳,逃课换人确是我们做错,这个我认。”

正等着李承乾引经据典反驳的长孙家庆:?

李承乾揉揉自己的后脖颈:“所以今日吃完早膳我正打算带青雀一道去孔府请罪。”

长孙家庆皱眉:“谁人不知那孔颖达的脾性最是刚直,两位小殿下打算如何请罪?”

李承乾神秘一笑:“保管叫孔公转怒为喜,等着看好了。”

长孙家庆无奈:“小殿下可别想着拿陛下压人。”

李承乾抬抬下颌:“遇上委屈寻阿耶告状,我又不是小屁孩哪那么幼稚,你说对吧青雀?”

被长孙家庆说中心思的李泰:……

“对、对吧。”

李承乾轻笑:“那还等什么,与我一道吃早膳,吃完我们就出发。”

盯着一行人笑闹远行的背影,李世民垂眸思索,指尖在箭囊上轻轻敲着:“时刻关注李承乾的动向,跟着他们一道去孔府,便去瞧瞧承乾打算如何哄孔颖达开心。”

这是李承乾自己惹出来的事,李世民没打算用皇权给自家孩子擦屁股。往后就是一国储君,自然一人做事一人当。

身边内侍低低应是,但应完后内侍却生出犹豫:“陛下,如今卫兵的名册是都整理出来了。”

“陛下今日只教那禁军首领在宫内习武射箭外人尚且不知,可往后若是多了那许多府兵禁军可要如何瞒过前朝大臣之眼?”

李世民翻看名册满不在乎道:“朕为帝亦是为帅,教自己手底下的兵练武又有何不可?我本也没打算隐瞒。”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他从来都是要告诉天下人,今朝突厥兵临城下之事他不曾有一刻忘却。

正如李承乾所言,这才是所谓的皇室颜面。

长孙如堇看着意气风发的丈夫,她浅笑欠身:“第一批宫女都已出宫,第二批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既能放人出宫让人自由,又可一点一点淡化李渊在后宫的影响力,省得动不动就有流言蛊惑人心,两全其美。

二郎在前朝,她便在后宫。

二郎早就择好了自己的年号。

贞观,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他们一家所求的从来都是以正道示天下。

***

孔府。

李承乾嘴角噙笑,面对身前冷脸但礼数一应俱全的孔颖达连眉都没皱一下。

与之相反的则是跟在李承乾身边的李泰。

他牢牢记着来之前李承乾的嘱咐,垂着脑袋整个人散发着“我错了”的气息。实则若非李承乾遮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撑着他的腰腹,他可以给孔颖达表演一个倒地就睡。

“殿下是未来的君,臣既为殿下夫子,天地君亲师,殿下连身边小事尚且不能约束已身又遑论家国大事?”

“殿下自小聪慧,陛下对殿下付以重望,臣又怎能怯懦不言,自该犯颜直谏。”

自该犯颜直谏……

臣死无所恨。

遥远的仿佛来自千年前的苍老声音带着怒意与决绝飘荡而来,李承乾神思恍惚,忽然便觉此情此景飞速转变。

他的眼前不再是敛目低语的孔颖达,他的身侧不再是乖巧听话的李泰。

是怒意滔天,是恨铁不成钢,是失望万分,是眸底露骨又直白太子不堪大任的孔颖达。

是讥笑嘲讽,是恨屈居人下,是野心勃勃,是声音懒散又高傲阿兄不学无术的李泰。

是白茫茫一片无所依,是孤单单幽魂无处寻。

眼前闪过白光,李承乾搭在双膝上的手下意识一紧,不明白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可偏偏越是回忆越是想不起。

“殿下?”

似乎是不满李承乾的闭口不言,孔颖达微蹙眉心放下手中《论语》。

李承乾微晃脑袋,他是忘记了什么吗……还是因为穿越他的记忆也受到影响变得混乱?

李承乾刚压下心中古怪,突觉心脏痉挛,脊背瞬间绷直。

李承乾咬牙,只感后心湿冷一片,深吸好几口气才平复痛感,他的目光落到摊在二人中间的《论语》缓缓道:“承乾想要请教夫子论语中一言。”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解?”

孔颖达语调不变:“句读之法稚童开蒙便学,自有师父夫子教导,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李承乾隐秘借力案桌放松身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可该句的上一句却正是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亦可解读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其实这样也可以说通不是吗?”

这句在后世相当出名,甚至也有许多相关论文阐述。

原断句算是古代主流说法,但正是这个断句其意却在近代充满争议,就是否愚民这点正反方打得不可开交。

而其他断句到底多是不符合先秦时期的说话方式,且后来挖出的《尊德义》就有此句详解,故而便有另一种观点,原断句无错只是因为通假字而造就文意解释不同。

不过李承乾原意并非如此。

我注六经,六经注我,李承乾不评判哪个是对是错,他只是想用这句话做诱饵。

孔颖达不动声色,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解读谈不上对,可……

“殿下缘何有这般想法?”

“不过是承乾在翻阅论语之时此句恰好被一工匠所见,工匠识字不多彼时便将此句断为这般。”

李承乾指尖指向《论语》上细致的“标点”:“虽言句读,但几乎是根据虚字判断,且多是在句末点上一点,总归不能包含全部,正文中间鲜有符号将其隔开,容易造成误读。”

“甚至有符号已是少见,市面上流通的书籍便是连句末一点都无。”

“此时若无好师教导,便很有可能产生差错以至于误解孔子之意,这是承乾在这几日一直思索的问题。”

如今有纸,不至于如同先秦时代竹简刻字不便。

“承乾知夫子乃孔子后人,往来战乱四百余年,民间儒学南北分立,夫子一直渴望重铸儒学,不知学生所言对否?”

孔颖达轻哼:“自要重拾祖上之风,臣从不隐瞒。”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要想推出一套新的断句之法?”

李承乾抬眸:“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微扬的语调,是明显的疑惑与自问自答。

“这般解读亦可说通,夫子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很有趣?”

李承乾侧首,好似个求知若渴的稚童。

孔颖达当即接口:“语气之分。”

“殿下不仅是要区分停顿更是要区分语气?”

李承乾点点《论语》:“有何不可,夫子本就是想重注五经的不是吗?陛下应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出自孔颖达之手大名鼎鼎的《五经正义》李承乾还是知道的。

“何苦说些什么书读百遍其义自现的大道理,一点之差便能衍生千百般意。这书是给全天下文人读的,夫子难不成愿见自家先祖言语被曲解?”

“何况若有断句标点,其作用又哪里局限于典籍呢?”

“医书亦是书。”

“若是再让百姓费劲心思去句读,叫人攻讦事无巨细的标点是浅薄愚昧还好,可百姓之命却是实实在在的。”

李承乾其实也有私心,他真的受够了这通篇不断的古代典籍。以前生啃《册府元龟》的痛苦记忆他还没忘呢。

“且儒学南北分立,何苦藏着掖着,叫更多人能轻易知晓孔子之言不是更好吗?”

“夫子纵然能得朝廷的做保,可民间言论陛下又哪里能一一管来。”

“这瞧着容易,愿意信夫子注言的人自然多了,到那时还需计较他人之言吗?”

话落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孔颖达沉默良久忽而捻须轻笑:“殿下提议着实有趣。”

说着孔颖达冲身边下人示意。他早便得到陛下消息,知晓陛下关心自家儿子,如今这屋中事他当然得赶紧告诉陛下了。

“具体停顿语气之分臣还需细细琢磨,此事臣便先上奏陛下。”

这句读标点也只有如李承乾这般的小儿才会好奇,像他们这等大儒反倒是习以为常以致将其忽略。

李承乾勾唇躬身行礼:“孔公过誉,说到底承乾今日是来认错的,承乾日后定不再犯当日旧错。”

孔颖达掸袖起身:“臣亲自送殿下出府。”

二人对视而笑。

什么不尊师重道,什么孔颖达对李承乾失望,双方当事人均表示这是不存在的。

李承拎起在状况外的李泰心中思绪万千。

至宋以前,句读标点使用随意未成体系,官刻坊刻尚未大规模普遍性运用。

世家贵族垄断知识,除却笔墨纸砚实在昂贵与经典藏书不愿流通之外,还有一点,便是这句读标点。

有钱人家底蕴深厚,自然是能看得经过一代又一代名家详细批注的。

稍稍差些资源的,连一句话都要翻来覆去念好几遍尚不知其意,这便已经落后一截。

可法不传六耳,句读标点若要推广其中阻力可想而知。

所以孔颖达这个孔子后人,李承乾必须将这人拉上一条船,由他来出面。

此其一也。

其二,纸张。

若是他记得不错,那始于唐兴盛完善于宋明的竹纸与制纸相关流程,大大提高了纸的产量,他也曾有幸因为看小说时较真而去仔细搜索过文献资料。

其三,墨水。

东方的他了解不多,但想要制成需要的技术和步骤都甚是麻烦,只能慢慢来。

倒是他曾经听过西方的铁胆墨水与胡桃木墨水。

这两样制作极其简易的墨水,他虽听过他人夸赞不知详细,但没关系,他会在论坛这个金手指中套出来具体制作过程的。

甚至不止墨水,笔也可改良。

白垩烧制的粉笔他可以尽量摸索发明。

他要它们提前出现,他要尽可能压低笔墨纸张的价格。

他要降低读书的成本,他要撬开一道知识垄断的口子。

而且……李承乾垂眸,其一的句读标点,便是拉李世民上船也未尝不可。

***

东宫,显德殿。

李世民手边摊着张图纸,身侧站着杜如晦。

杜如晦眼窝青黑打起精神:“宫中将作监和牧监昨日可是拉臣探讨了一整夜,今早图纸方出臣便马不停蹄赶来送到陛下案前。”

说完杜如晦打着哈欠小声抱怨:“近日因突厥事兵部本就繁忙,更不用提马掌。”

“陛下可千万别听信玄龄的‘谗言’说臣一天天闲得慌。玄龄那是天生的操心命,臣可爱风流得紧。”

李世民笑着拿起一卷书册轻敲杜如晦的肩膀:“胡言乱语。要是逼得玄龄弹劾你,我可不会帮你遮掩。”

“唉,得得得,倒底是比玄龄晚些入秦王府,陛下果真是最最偏心玄龄,新人不如旧人呐。”

李世民好笑:“倒是唱起来了,还不讲正事。”

杜如晦这才严肃下来:“初步想的形状是契合马蹄上似半月形的凸起部分,那块地方向来坚硬,磨去马儿也不觉疼。”

“臣等想的固定之法便是敲孔以倒钩钉固定,至于末端可以制成弯曲弧度防滑。”

李世民拿起图纸细细思量:“说起防滑,你们有没有考虑在这底下加些东西用来在冬日行军,雪地和冰面如何?”

杜如晦点头:“不止。”

“为了走一些坎坷地形,将作监提出可以在这底部镶嵌细微尖刺以便更好扣紧地面。不过冰面毕竟太滑需要添加重钉。”

“这都是初步图纸设想,需要跟着铁匠打造再修改。”

李世民闭眸放松:“不错,等打造出来后寻两支骑兵,一支用这马掌另一支不用。”

“各种地形均要测试,长途短途的消耗磨损亦要对比记录。”

“不仅如此,其中耗铁与人力多少、打造时间速度这些粗略数据我都要。”

杜如晦应声:“自然不会辜负陛下期望。”

就在两人商议之际,先前跟着一道去孔府的内侍请见。

李世民闭目养神听着内侍禀告,良久似笑非笑道:“承乾这话倒是有意思。”

“啧,医书是书,朝廷政策文告可亦是书。”

“句读标点倒是能轻松官府小吏不必再死记硬背,也能叫些识字的百姓看懂其意。”

“毕竟……行政诏令怎可一体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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