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是树人，其实不止树木，花花草草都可以成精。
可从某一天起，原本清澈湛蓝的天空越来越浑浊，直到太阳消失了。
没有了阳光，他们无法进行光合作用，虽然已经成精，但基本的生物准则还在。
阳光对树人们非常重要，没了阳光，他们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扶光心中一紧：“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这个不好说。】黑猫含糊道，【反正你尽力为之就好。】
它没有告诉宿主的事，并不是每个灾荒世界都能顺利被神明拯救，也有受限于神明能力以及一些必要条件，拯救失败只能毁灭的。
扶光实在太小了，它不想她早早背起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扶光深深地看了黑猫一眼，埋头工作起来。
黑猫见状，这天晚上没有出去捡垃圾，盯着扶光估算了一下她的工作效率，微微松了一口气，来得及。
因为灰尘实在太厚了，扶光根本无法与小世界的树人们沟通，自然，他们暂时是无法提供信仰的。
好在她有干旱世界供给，精神力一直在增长。
多了个新宠，扶光的时间再度挤出一部分，于旱灾世界来去匆匆，不过这边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轨，小人们自行成长，倒不需要她干涉太多。
结果这天，赵晗月给她抛出了个大雷，炸得扶光晕乎乎的。
她下意识重复赵晗月的话：“神水有灵，能辨善恶？”
“娘娘，看来我猜对了！”赵晗月眉眼弯弯，露出几分懊恼，“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似您这样的存在，怕是一眼望过来，就能将凡人的灵魂看个透彻，这一生的是非功过，都清清楚楚，又怎会给予一些恶人赐福？”
扶光都被她整不会了，不是，你从哪里看出这点的？
神水就是普通的葡萄糖，又不是判官笔，哪能知道谁是善人谁是恶人？
别说它了，就连扶光自己有着部分上帝视角，都不敢说了解这县城的每一个人，毕竟这里没解锁，又有好多不是狂信徒。
而就算解锁了，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扶光沉默了，这种沉默是无言以对，可在赵晗月看来却是默认。
赵晗月碎碎念地说着自己找到的证据。
她最开始起疑不是因为那场茶话会后偷听到赵二和嫡母说自己感觉不到神水的效果，而是在更早。
在那天，便宜爹广邀各家家主，想拿他们收购的仙食做实验，发现仙食除了好吃些，没有其他效果，注意力又回到神水上。
有大管家等心腹主动请缨，愿意以身尝试神水。
事后赵晗月分明注意到一些人的激动是真激动，但某些人是在迟疑后，装出来的假激动。
他们同样没有感觉到神水的饱腹效果！
扶光目瞪口呆的听着赵晗月说出最后的总结：“……虽然现在我的人手只能伸到赵府以及少数几个大户人家，但根据我的观察，没有感觉到神水效力的无一不是大恶人，他们收刮民脂民膏，吃得脑满肠肥。”
“神水如此之多，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就如同这天底下的百姓一样，我猜就像仙衣最适合者唯有百姓，他们站在百姓的对立面，自然也感觉不到神水的效果。”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啊。】黑猫没忍住开口了，狐疑的打量扶光，【宿主，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偷偷觉醒了什么异能？这异能附加在了你投放进去的葡萄糖上？】
扶光：“……”
“你冷静点，别被她带歪了，我有没有异能你不知道？就算有，也是空间异能，哪敢去碰瓷判官笔？”扶光相当无语。
黑猫却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那你怎么解释她说的这些？】
扶光的手摸了摸下巴：“到底什么情况我一时没想到，不过肯定不是她说的这个原因，你现在重点关注一下她说的这几个人，咱分析分析。”
【行。】黑猫点点头。
两人开始转台，第一个是赵府的大管家，当初赵县令进行神水试验时，他就在场，也是第一个请缨的。
不愧是赵县令的心腹，在这样的灾荒年间，还把自己吃得相当壮硕。
他并不是扶光的狂信徒，只给她贡献过些许恐惧信仰，但大厨房有一个厨娘是。
厨娘并非赵家家生子，只是因厨艺了得，擅做安平县的本地菜，就被聘来签了十年契约，上次茶话会的宴席就是她做的，很是大展了一番身手。
而席面上用的则都是神水。
她对它喜爱的不得了，现在给家里几个主子们做大菜，都是非神水不用。
就算是她家里，也是叮嘱他们拿钱去找挑夫买，她提供的是正面信仰，且深深为安平县出了个真仙自豪不已。
虽然厨娘都是给主子做菜，但大管家又不一样。
赵县令对他很是倚重，别说这等一日三餐的小福利，曾经还把自己的一个宠妾赏给了他，厨娘对他自然是很恭敬的，他要什么吃的，连大小姐都排在后面。
扶光看着端出去的大鱼大肉和汤汤水水——对方见风使舵，看主家要大力推广神水，积攒功德，那小厮过来提饭时都特地宣扬说：大管家日日要喝神水汤、神水茶，以为主家节省粮食。
这省下来的粮食去哪了呢？去城门口施粥了。
扶光摇了摇头：“油水吃得这么足，会感觉到饿才怪。”
不饿又如何能感觉到葡萄糖的饱腹效果？
黑猫也是一脸黑线：【就这？也敢说自己勤俭度日，节衣缩食？】
扶光似笑非笑：“你没看到那食盒，他可就打了一碗饭，用小厮的说法，往常他可是要用一桶饭的。”
黑猫摇了摇头，忽然对后面的几个例子也不抱期待了。
画面转到第二个台，郑家家主。
这位体型没有管家嚣张，只是微胖，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唯有眼中不时闪过的几缕精光让人知道，他绝不像表面那样。
他们家狂信徒有好几个，扶光找了个离他近的。
巧了不是，正是被赵晗月收买，提供些无足轻道小事赚个零花的小厮，这莫非是狂信徒之间的惺惺相惜？
他确实没吃饭，以验证神水的效果，但……黑猫脸色更黑了。
他们清楚的看到了由小厮端进去的点心。
【还能这样？】黑猫有些破防了。
扶光倒是了然：“对于一些自诩是微胖，口头嚷嚷着要减肥的人来说，只要没吃正餐，就叫节食，他们觉得零食什么的在另一个胃，吃的撑了还能用奶茶溜溜缝。”
黑猫抓狂：【但他是个成年人，正常人，不弱智，他不懂自己吃没吃东西，咋还能疑神疑鬼，觉得是自己生平不行善事，就算侥幸得了神水，也被收回了赐福？】
“心虚呗，此前从不相信报应一说，但现在，举头三尺有神明，越想自己从前干的坏事，就越后怕，自我怀疑，当着外人的面还撑得住，私底下可不就使劲打听，是只有自己一人这样，还是大家都感觉不到神水的效果？”
扶光眯起了眼睛，这样也好，他家在城门口摆的摊子可是第二大的。
第一大自然是吴家家主，那第一个买仙食、抢仙衣的人，走在追捧神仙娘娘的最前头。
想到吴家主，黑猫精神一振：【他可不一样！他虽然不是狂信徒，但他提供的信仰以正面居多，他可不心虚。】
想到之前两次被打脸，黑猫又飞快补充一句：【至少没有这两个心虚。】
吴家主不在赵晗月说的那些例子里，相反，赵晗月是把他当成正面典范的，对他颇有些善意。
——只要信娘娘，我们就是朋友。
很显然，黑猫也急需他来安慰自己。
“那就看看他。扶光倒没阻止，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吴家主家的狂信徒可不少，黑猫灵活走位，频繁的切视角，确认一整天下来，吴家主是真的啥都没吃，就不断的让人泡茶、泡茶再泡茶，为此频频上厕所。
别说，他的体型是最瘦的，还留着长长的胡子，保养的极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扶光见他这样，皱了皱眉。
葡萄糖只能应急，还欠缺人体必需的一些微量元素。
就连自己瘫在床上，没法进食，医院除了给她开葡萄糖，还开了脂肪乳等，吴家主这样只喝水，滴米不沾，时间长了可是要出事的。
这时，黑猫手快的切了个很近的狂信徒视角，然后他们听到了吴家主的喃喃自语。
“奇怪，咋只有一点点？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神奇……不不不，这位可是真仙，肯定是我住在城中，那些人将神水送来的晚了，叫神水的神力散得太多才不明显，得想个办法……”
“嗯，对外不能这么说，我对娘娘如此虔诚，从前修桥铺路，如今开仓放粮，就连前段时间我家米铺的粮价也是最低的，我所感觉的神力一定是最明显的。”
似乎听到了丫鬟走进的脚步声，他闭嘴不言。
待丫鬟放下茶壶准备出去，他这才捋了捋胡须，说：“今日这茶泡得不错，我辟谷效果极好，只觉得通体清透，精力充沛旺盛，想来身上的浊气又去了一丝，有功，赏你一月工钱。”
“多谢老爷！”丫鬟高兴的出去，没看到吴家主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身边的心腹不由得说：“老爷，这丫头一贯碎嘴子，老爷若是喜欢这茶，不如换个人伺候？”
别叫她来了，警告都警告不过来，心腹暗暗叫苦。
吴家主瞥他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继续高深莫测：“就是要她对外说，她不碎嘴子，我还不喊她呢，我辟谷效果如此之好，哪能不宣扬出去叫那些老伙计羡慕羡慕？”
还没来得及转台的扶光：“……”
她嘴角抽了抽，这是越缺什么，越要炫耀什么？
黑猫总算明白过来，那些宣扬神水多么多么好的，怕不是也存了这样的心。
以往它只觉得这是好事，有利于扩大信徒，但现在……它刚怀疑宿主觉醒了异能，多炫酷！
如今希望被打破，它整个猫都蔫蔫的，也懒得去看其他例子了。
扶光摇了摇头，作为当事人，她倒不像黑猫一样失望。
像现在，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好起来，已经很难得了，她不贪求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