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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1 / 1)

云栖快哭了。

她只知遇到极度危险时,符纹会护她,却未曾想,比符纹先到一步的却是大师兄。

她三步并作两步,脚踝虽受了伤,走得歪歪扭扭,却还是飞快扑到顾怀安身前,托举着那仅剩下剑柄的梅花剑,告状似的,也委屈巴巴:“顾师兄,它碎了……”

顾怀安凝眸看她。

她身上满是燃烧后的灰尘,头发上是,脸上也是,衣上还有乌黑血迹,再往下看,他眼中寒意更甚。

她的脚踝处仍有鲜血而下,将单薄裤脚与鞋袜浸湿,怪不得她方才走得一瘸一拐,疼得呲牙咧嘴。

顾怀安一声未吭,俯下身,膝盖触及肮脏地面,素日白净不染纤尘的衣衫沾染泥泞血污,在那白衣上甚为刺眼。

他轻轻撩开她的裤脚,往上卷,越卷起一分,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杀意更甚。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要豁出性命,只为救那卑劣肮脏的林扶风?他往日连碰她一分都不舍,怎么同林扶风一道去了几个时辰,就伤成了这么一副狼狈模样?

顾怀安掀起眼皮,眼光透着刺骨寒意,望了眼她身后的林扶风。他的情况更差,浑身被血液浸湿,双脚几乎无法走路,看来多半是伤及了根骨,衣衫被烧毁大半,累累伤痕裸露在外。

可这又如何?!

他恨不得将林扶风挫骨扬灰、撕碎魂魄,令其永生永世遁入无边炼狱,日日夜夜受那酷刑折磨,无休无止,直到世界尽头。

但,那样太便宜了林扶风。

他要让他众叛亲离,要他背负万载骂名,要他承受无法忍受之痛,要他在小栖面前丑态毕露,提起他只有厌恶讥讽。

他也确实在这么做。

“忍着。”

顾怀安收回视线,轻声道,云栖“嗯”了声,见他半跪在自己面前,顿觉甚是不好意思。

这件事说白了怪她。她只思及林扶风单独接了委托,才一路跟来,是压根没想过她会遇到自己丝毫无法应对的情况。

也没有想到顾怀安的修为竟高深到如此程度。

她以为的筑基,虽是同她隔了一个大境届,却也只是剑术更熟练些,灵力更充裕些,法术会的多些,却没想到几乎是碾压般的差距。

这下,若是顾怀安没来,运气再背点,她是没事,但林扶风能交代在这。

她其实本可以叫着顾怀安一道来的,顾师兄这般温和体贴,对同门师弟师妹又是如此上心,听闻此事只会主动而来。

但她为了任务,为了创造独属于她和林扶风的二人空间,就这么拿他们的性命当赌注……

她低头瞅着顾怀安,他的白衣染了污渍,素白匀称的手抚在她被树妖勒出尚还流血不止的伤口中,沾染了殷红血迹,像是清雅绝尘雪地上绽放的啼血杜鹃,美得妖邪。

顾怀安寒眸凝在她的伤口上。她的肤色很白,看得出旁日没受过什么委屈,小腿和脚踝皮肤柔嫩,因此这一圈皮肉翻起的鲜红伤口显得尤为刺眼。

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想凑近亲一亲她,尝一尝她的血是什么味道。但他想想忍住了,这样怕是会吓到她。随即而来的又是一个念头,他倒是希望这次更疼些,最好疼到她记一辈子,日后看到林扶风,便会想到今日的刺骨之痛。

云栖老老实实站着,一动不动,她能感到顾怀安修长莹白如玉的手指轻抚着她的伤,其实治愈术可以不触碰伤口的吧?她心想,但随即有想,顾师兄这么做定是有他的理由,多半这样治愈效果更好。

少时,他收手,小指若有若无在她小腿上轻轻蹭过,云栖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两步。

顾怀安起身来,云栖咬咬唇,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谢谢顾师兄。”

“谢什么?”他忽然道,语气甚为冰冷,丝毫不似他往日的温和,云栖抬头,有些错愕地看他,见他面容凝重,远山一般的秀眉拧起:“谢我若是来得不及时,你会丧命于此?还是谢我没有好生管教你们,叫你们半夜出来送死?”

顾怀安的声音很是温润,素日温和的时候,说话像是饱满圆润的珠玉落于淙淙清泉,温和中带着一丝清列;而此时,他像是浸在寒冰中说出般,话语几乎刺得人生寒。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错了……”云栖低头,不知如何是好。

的确是她错了,这点毋庸置疑。

“你当然错了,你知道若是我晚来一步,你会成什么模样么?”他训斥。

云栖点点头。

素日温和的人生气起来更是令人畏惧,云栖低着头瞧鞋尖,绣花布鞋早就被烧得满是破洞,鞋底似乎还有个,有树根尖刺正巧卡入那洞中,扎得她脚心又痒又疼,脚腕处的伤口倒是尽数愈合,残余的鲜血也被擦干,仅余一条淡淡的红色血痕。

等下,她的伤是好了,那更严重的林扶风……

云栖不放过任何一个刷好感的机会,忙抬眼,拽着顾怀安衣角:“顾师兄……”

她面容苍白,眼眶有些微红,看得出受了极大委屈。顾怀安暗自叹气,她才练气,怕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画面,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他万不该如此训斥。

他的目光落在她干裂的唇瓣上,听得那魂牵梦萦的小嘴一开一合,说得话却叫他心底生寒。

“……顾师兄,林师兄的伤……”

有那么一刻,顾怀安觉得,他几乎是要丧失了理智的。他余光瞥了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的林扶风,深吸口气,才勉强保持住神智。

他寒着声道:“知道错了?”

林扶风冷着脸,默默点头。

他的伤很重,玄色衣衫看不出受伤程度,可浑身浓重的血腥气足以说明。

顾怀安道:“小栖初入宗门,涉世未深,情有可原,你呢?”

林扶风抿唇,未吭声。

顾怀安也不管他,踏出洞内,留给他们一个背影:“你自行解决。”

这下,云栖也不敢做声,林扶风也愣了片刻。平日他闯祸也不少,虽说有多半是他并不知情或并无恶意时行下的,可那些祸根却总会成为他的。他本已认命,是顾师兄一次次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替他疗伤,帮他抑制住体内愈发喧嚣之气。

可这是第一次,顾师兄发火。

他沉默半晌,跟了出去,云栖慌不择跟着出了去,见外头暗淡烛火下,顾怀安立于神像旁。

灯光拉长了他的身躯,云栖忽然觉得大师兄很可怜,师尊闭关多年,且身患怪病,宗门重担全压在了他一人身上,明明年纪只是二十出头,却要管理这么多的事情,这就罢了,眼下还有两个如此不懂事的师弟师妹,每每犯事,还得等着他去捞。

云栖想了想,自觉非常能够共情,便要上前去再度认错,身旁的林扶风倒是快了一步,步至顾怀安身前,低声:“日后,我不会随意接委托了。”

“这与是否接委托无关。”顾怀安道,语气很是无奈,“你如此意气行事,听到有邪祟便要前来,不与我提前商讨,你有想过像今日这般无法应对之况么?”

林扶风低头未做声。

顾怀安方才平缓了些许情绪,总算是看了他一眼:“此前,你说杀了狐妖,如何杀的?”

林扶风沉默片刻,道:“魂魄斩碎了。”

“你怎……”顾怀安凝眉,“我是否告知你许多次,如遇妖邪,别无他法,万不得已才碎其魂魄……”

“师兄,扶风不明白,我们为修道者,对邪祟妖魔为何要怀悲悯之心?”林扶风忽道,抬头望着顾怀安,“妖邪罪孽深重,我为何不能直接碎了他们的魂魄?”

他这话内容虽是疑问,但语气可实实在在是个陈述句,云栖傻眼,心道这小变态自己是魔又如此痛恨邪魔,真是疯起来连自己都恨。

“我问你,邪魔均怀恶念吗?”顾怀安攒眉,“你有细想过这一切的因果关联么?!树妖伤人,你知狐妖是还作何的吗?”

林扶风怔住,顾怀安道:“小栖,你来回答。”

云栖本打算凑一旁帮林扶风说两句话的,却不曾想顾怀安真的发了脾气,心中本就紧张,心想这惯常温和的人发起火来可真是威慑力十足,至少她没了半分替林扶风开脱的心思,却不曾想这话引到了她身上。

因果关联?狐妖作何?

云栖凝神思考,心中猛然一紧。

有人夜半见到狐妖……狐妖死后情况反而变恶……

云栖犹豫道:“……狐妖是为了护住被树妖盯上的镇民。”

“扶风。”顾怀安语气凛然,“你知你犯了多大的错么?”

是啊,若是细算来,这些被树妖吸干精气的镇民,同林扶风脱不了干系。

本是阴翳中略带不服的少年面色霎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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