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夏不清楚江洵忽然递给她一颗柠檬糖是出于什么目的和用意,只是她的思绪察觉到这一点、在脑海中想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很自然地接过了这颗柠檬糖。
林予夏懊悔地闭上眼睛,将这颗柠檬糖攥在手心。似乎接过他递来的柠檬糖的这件事,已经成为了这两年来渐渐养成的习惯和自然。
“不带你翻墙。”江洵笑了一下,随即转身准备往前走,“我可不想教坏你。”
末了,他还特意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林予夏。他把手随意地放在校服的口袋里,整个人丝毫没有迟到后可能会被抓到的那种紧张感。
他说:“教坏我的……朋友。”
林予夏没说话,只是跟着江洵走过的轨迹,往执礼附中的前门走。明明是阴天,气温缺依旧很高。柠檬的酸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她在燥热的空气中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凉。
林予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开口说:“江洵,你耍我?”
听到这句话,江洵猛然停下,看向了身后的林予夏:“嗯?”
好在林予夏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停了下来,不然这会,两人估计会撞个满怀。
“你先说要翻墙来着,现在又不翻了,我们在那停了这么久,早自习都快要上一半了。”林予夏走到江洵的身边,“早知道这样,我们还不如当时走前门,这样,还不会耽误早自习的时间。”
“那……你想写检讨?”江洵向林予夏的方向歪头,他微微低下身子,毫不躲闪地看向林予夏。
江洵的视线来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林予夏有点没反应过来,心跳好似漏跳了一拍。
“写就写。”林予夏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写。”
“这么说,你愿意我陪你一起写检讨?”江洵说,“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去前门了。我怕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写检讨来着。”
林予夏:“……”
什么莫名其妙的逻辑,这人在说什么?听不懂听不懂。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嘟嘟——”的汽车鸣笛声。还没等两人迈开步子,那辆汽车就停在了两人的身边。
车窗被车里的驾驶员按下,林予夏和江洵一看,竟然是班主任秦宋老师。
两人忽然间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于是边匆匆忙忙地先打了个招呼:“秦老师早上好!”
声音整齐,掩藏着迟到的慌张。
秦宋笑了笑:“上车吧,这里不让久停。”
“嗯?”两人同时诧异。
秦宋:“快点。”
两人瞬间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上了秦宋的车。
离执礼附中前门很近,秦宋走的车直接驶入进了执礼附中的地下停车场。
“睡过头了?”秦宋正在找车位。
“嗯。”两人同时回答。
“没事。”秦宋安慰,“高三了,多睡一会也很正常。”
秦宋没有提“迟到”这两个字。停好车,秦宋说:“快点上去吧,早自习要结束了。记得吃早饭,第一节课是我的语文课,别在课上饿的肚子咕咕叫。”
“谢谢秦老师!”依旧是整齐划一的声音,这次,语气里全是感激。
从地下停车场可以直接坐电梯到班级所在的那一层,过程还算顺利,电梯里没有遇见什么其他的老师。
气氛有点微微的尴尬,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剩下了校歌的声音在慢慢回荡。
从电梯里出来之后,江洵忽然扯了一下林予夏的书包。感受到背后的力量,林予夏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江洵,问:“要干嘛?”
“那什么……”江洵有点支支吾吾,因为,就在他看见林予夏视线的第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是漏跳了一拍一样,“你想吃点什么,到教室了之后,我下去买。”
“不用。”林予夏笑了笑,“我自己去便利店买吧,不麻烦你了。”
说完,林予夏就转身向高三(21)班教室所在的方向往前走了,只留下了江洵一个人待在原地。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只有他驻足在走廊的最侧边。
不麻烦你了。
江洵在心里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
长宜夏季尾声的天气喜欢说变就变,方才还在即将微微放晴的天空,在此刻忽然却换了一副神色。乌云开始堆积,天色在一瞬间里暗了下来,一副大雨即将到来的模样。
江洵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方才在楼下听见的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
或许天气早已经不同,周遭的一切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时刻悄悄地变了天,只是现在他才察觉到而已。而当他察觉到天空变化的时候,变天的过程早已结束,只能看见那最终的样子。他开始在心里悔恨,自己为何没有提前觉察到这种隐隐约约的变化。
风很大,吹进了走廊,吹过了洁白的校服衣角。
好像是台风快要来了。
江洵没有停留,他沿着林予夏方才走过的轨迹,往教室走去。
少台风天气的长宜,在这年的夏天里,即将迎来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风暴。
江洵从后门走近教室的时候,同学们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台风天气。
“你们说,学校会不会放假呀!”
“当然有可能!”
林予夏不在自己的座位上,环顾教室的一圈,江洵也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江洵心想,或许,她是去办公室交作业去了吧。
他看见了自己书包中的作业练习册,于是,他微微一笑,拿起了那几本练习册,走出了教室,往教室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江洵猜的没错,林予夏确实是去了办公室,他在楼梯间里看见了她。但两人没有说话,甚至,林予夏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了,就像是陌生人一般。且更算不上什么擦肩而过,毕竟,他们之间相隔了一条比较宽的距离。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在看见林予夏的那一秒,江洵的心跳还是“扑通——”了一下。
因为,他原本以为,她会和他打招呼的。
被心跳加速缠住的江洵,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一切。他正在心里琢磨,难不成林予夏是故意的?假装没看见他,不和他打招呼?
不可能。
江洵在心里立即否认了这个说法。
她不会假装看不见我的。她就是很单纯的没看见,比较急着回教室而已……
江洵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这只会让他原本就不算太清晰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楼上。
从办公室交完作业回到教室,广播里正好在通知放学的事情。这还是长宜的学校第一次因为台风天气放假。学生们对突如其来的假期感到兴奋,都在着急地收拾着自己的书本。
具体会放多久的台风假,老师让大家等班级群里的通知,学校让学生们带上自己的课本和资料,方便在家里自习。
突如其来的假期让人比周五还要兴奋,很快,教室里面的学生就走完了。江洵收完书包的时候,视线正好撞上了林予夏的双眼。教室的最后一排,电风扇还在吱呀吱呀地慢慢旋转。林予夏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准备起身离开教室。
江洵却在她即将转身的那个瞬间,下意识地牵住了她的书包。
林予夏站定回头看向江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所在的地方。
接收到林予夏的眼神,江洵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他说:“台风要来了,我担心路上会不安全。”
“让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林予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动作很小,但依旧被江洵注意到了。
江洵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在说“求你了”。
林予夏本来心软了些许,但在那一瞬间里,她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前不久发现的和他们之间关系有关的秘密,于是她立即说:“没事。”
她笑着摆摆手:“台风快来了,你也快回家吧。”
说完,她没作停留,直接走向了教室的后门口。林予夏却感觉像是有很多颗柠檬,在一瞬间里撞击了她的心脏一般。对于那个秘密,林予夏不算完全的接受,她需要给自己留些许缓冲的时间,让自己好好想想,整理整理思绪。
走出教室的第一秒,林予夏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不由地回头偷看了他一眼。
那时她没继续选择克制自己的动作,去有意不看他,她偷偷地给自己放肆了一下。
一秒、两秒……
心里在默数,林予夏对自己说,这两秒的偷看已经足够了,她不能够去贪恋更多的时间。
随后,她一头扎入进渐渐猛烈的狂风中。
她强忍着泛上来的情绪,再一次克制住了自己的思绪,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林予夏离开教室之后,江洵的心里便开始了默数。
他觉得,毕竟自己还是不要在回家的路上碰上她会比较好。
从她走出教室的那个瞬间数下第一秒,一直数到了第321秒,江洵才关灯背上书包往楼下走。
教室外的风还在继续渐渐猛烈,吹乱了他的头发,吹起了他的校服衣角。
上下学的走廊上,总会有他们的身影,这是曾经两年的回忆。每每走过这里,他总会想起她。江洵自顾自地微微低头一笑,试图让自己不去想应该被遗忘在过去的回忆。
但很抱歉,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他没办法很好的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想和她有关的一切。
天空仍然在慢慢暗下,江洵微微皱起眉头,他忽然想到林予夏今天似乎没有带伞。担心她一会可能会被突然起来的雨给淋湿,所以,他在心里迅速地做了一个决定。他背着书包,不由地加快脚步,直接飞奔在了高三的走廊上。
他想要追回方才在心里默数的那32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