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风经过》
文/周至川
2025.3.21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夜晚十点的剧场传来一阵掌声，座无虚席的话剧《暗恋桃花源》长宜巡演站的首场表演谢幕结束。
“十年了夏夏，终于回来了。”陈嘉妤在喧闹声中挽着林予夏的手说，“这些年，你在旧金山没怎么回来过，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林予夏低头沉默，在心中悄悄叹了一口气，而后说：“还好。”
陈嘉妤用着宽慰的语气说：“回来了之后好好玩玩，休息休息，给自己放放假。”
“嗯。”林予夏说，“你放心好了，我会随时来骚扰你的。”
随着人群慢慢走出剧场，喧闹声依旧充斥在周围不断。陈嘉妤的手机在包里震动，打断了她们的聊天。
“喂导演，我在长宜剧院附近呢。”陈嘉妤说，“现在开会？行，我一会就过来。”
“走吧，陈制片，我陪你到楼下等车。”
“呜呜呜夏夏，又要去加班了。”打工人陈嘉妤哭诉。
“今晚加完班到我家来？”林予夏邀请说，“我家就在这附近，离你们广电那边也近。”
“好哇！”陈嘉妤顿时兴奋，“我连加班的动力都有了！”
“明天上班吗？”林予夏问。
陈嘉妤摇头：“不上班，休息，过两天节目开拍了，就要连轴转了。”
林予夏：“那……来点小酒？”
“真露葡萄味！”陈嘉妤和林予夏齐声说。
送完陈嘉妤，林予夏独自一人继续慢慢走。长宜的街景早已与十年前的不同，路口的商店更换了店面设计，执礼附中门口的校名换了一种字体。公交站里，下晚自习的高中生们正在聊着天，讨论着今天周考的题目，明天要补哪些作业。
有人说，十七八岁时的经历是最美好的。
林予夏并不否认这一点。
因为，在她的青春记忆中，他总是会出现。站在学校里的蓝色跑道上望去，能够发现他在篮球场上欢呼雀跃的身影；午后的教室，斜阳洒在窗棱上，转头能看见他写题的样子，心跳也会在逆光中做出应答；考试的排行榜上，并排贴着他和她的照片，他会对她会心一笑，轻轻地摸她的头发……
街边传来了一阵汽车的鸣笛，将她从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抽离。
旧金山。
她不会再回去了。
那是一个她原本选择让自己去抛弃爱的地方，让她去躲避他和让自己去逃离的地方，她曾在那里，试着让自己去放弃和他有关的所有思绪。
如果真能在跨海的那一个瞬间，将他从自己的青春记忆中完全抹去，那此刻，自己为何还会在长宜的喧嚣街头，在附中的墙边，在公交车慢下来的路口，再次想起他。
所以，金门大桥的风吹不散对时间的遗忘，海浪在无法止息地、一刻不停地翻涌，却永远都带不走那些人们所怀念的。
是否还有勇气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是否会将她拒之门外。
那年是她抛弃了他离开的。
他会记恨她吗？
她不知道。
她也无法将答案写在心中。
执礼附中离执礼大学很近，只有一个路口的距离。不知怎的，林予夏今晚走错了岔路口，在回家和到执礼大学的分叉处，于冥冥之中地选择了执礼大学的方向。
那就去走走吧。
去大学城附近散散心，让自己的思绪整理整理。正好也能够去看看周围是否有合适的地方，能够让她去开一家小咖啡馆。
停在另一个十字路口，戴着耳机听着歌，恰好是孙燕姿的那首《我怀念的》。
「我记得你在背后」
「也记得我颤抖着」
「记得感觉汹涌」
「最美的烟火最长的相拥」
等待对面的红绿灯变换的瞬间，一阵风忽然从身后经过，带起了她的衣角，她下意识地转身看向那阵风吹来的方向，却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啪嗒”声。
那是一个柠檬糖形状的钥匙扣。
捡起那个落在自己身边得“柠檬糖”，林予夏顺势看向了前方。
她看见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背影。
林予夏下意识猜测，或许这个钥匙扣是他掉落的呢？
眼下没有什么事情，她决定跟上去问问。
一路小跑，跟着自行车走过的轨迹。很快，林予夏就在一家小酒馆旁边的树下，看见了那个自行车的身影。
骑车的人将包随意地挂在了自行车上，林予夏注意到了，包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钥匙扣。
那时候她就确定了，自己捡到的那个钥匙扣，就是他的。
旁边的店面正在招租，只有那家小酒馆亮着暖黄色的灯，林予夏将柠檬糖形状的钥匙扣放在手心，走上了小酒馆的台阶。
这家小酒馆的名字叫做“Lisianthus”，英文名的招牌旁还画着两朵洋桔梗花。
林予夏决定要在这家名为“桔梗”的小酒馆喝两杯。
在一个“柠檬糖”形状的钥匙扣的带领下而发现这里，倒也是个带着点惊喜的机遇。
她曾在旧金山爱上了洋桔梗花。有段时间下课，她总会去买上几朵，放在合租房子的卧室里。直到现在，她依旧偏爱那种独属于洋桔梗的洁白。
所以，喜欢洋桔梗的人碰见了名为“桔梗”的小酒馆，没有理由不留下来喝一杯再走。
推开玻璃门，风铃轻颤，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大概是个“文青”开的小店，店内的灯不暗，透露着丝丝温馨。店里除了顾客们的交谈声，就只剩下了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仔细一听，似乎还是孙燕姿的那首《我怀念的》。
这也太巧了。
和自己耳机里放着同一首歌。
林予夏索性将耳机取下放进了口袋。
走到吧台，店员小哥正在擦着杯子，见到林予夏，他抬起头说：“想喝点什么吗？”
林予夏指着门外的树下的黑色自行车，对店员小哥问：“您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位穿着黑衣服的男生走进来？他的钥匙扣掉在了路上被我捡到了，我看见他的自行车停在了这里，所以我来问问。”
“噢，您说门外的自行车啊，那是我们店长的车。”店员小哥说，“至于……这个钥匙扣……我帮您问问吧。”
“嗯。”
店员小哥说完就转身走到吧台外去找店长去了。
剩下林予夏一个人停在原地。
温暖的光束中，林予夏看见眼前墙壁上的画。她发现，很多都是与执礼附中有关的元素——执礼附中的樱花树，执礼附中的蓝色跑道，执礼附中里柏油马路旁的树……
看来，这里的老板应该也是执礼附中毕业的。
墙壁上挂着一个悬空的书柜，里面整齐地摆着几本书——
黑塞的《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一条岬的《今夜，即便这份恋情从世界消散》；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以及，
岩井俊二的《情书》。
思绪渐渐掉入进那年夏天，林予夏手中的钥匙扣恍然坠落在了桌上，发出了“啪嗒”一声，让她没有及时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心跳。
那首孙燕姿的《我怀念的》还在耳边隐隐约约。
「我还有想要爱你的冲动」
“林予夏。”
心跳因为熟悉的声音在一瞬间里忽然错拍。
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她遇见了这么多年来未曾见过一次的视线。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