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清掏出钱袋,看着剩下的十五两银子,犹豫了好一会儿,看向方才还清醒的萧寒生道:“你能去卖艺吗?”
萧寒生正低着头,听到她声音后,抬头看向她,孟清清才堆砌出的微笑瞬间垮下,随后毫不意外的听到一声:“喜欢。”
孟清清:“……”
孟清清认命了,她将钱袋收好,靠在桌边双手扶额。
过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道:“罢了!本小姐卖艺就本小姐卖艺,也是本小姐人美心善,换作旁人早将你扔路边了,待你之后好了,除了口头指点,可得再教本小姐一套精妙剑法以表感谢才是!”
萧寒生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只是看着她顿了顿,慢慢点头道:“……喜欢。”
孟清清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喜欢个什么,不过既然点了头,她就当他同意了。
之后二人在镇上逛了一遍,买来了一支临风镇中最便宜的笛子,又去镇上的药铺里买了些药材。
她表姐是个医师,在她年纪尚小时为了哄她开心制出了可引来蝴蝶的药粉。
将这溶水后撒在衣服上,再用灵力催化便可引来蝴蝶,她对黄岐之术并不感兴趣,却唯独知道这药粉该如何配出来。
就这样又花了一日的时间,距离召魂会开始只剩一日时间,但无论怎么想,一日内赚到四十六两银子,都是天方夜谭。
但即便再不可能也得先试过再说,实在不行,到时候就翻墙进去,求那位大师看在萧寒生的面子上帮帮他。
孟清清在自己周身撒上药水,待衣服上的水迹干了之后,拉着还处于痴傻状态的萧寒生出门去卖艺,为了能让旁人知道她们是卖艺的,还特意向客栈掌柜买了个旧碗。
孟清清原本还想立个牌子,编些凄惨的故事写上去,但转念一想虽有人如此做骗人同情,但她也不能因一时缺钱便如此没有底线。
毕竟萧寒生还在她身边,万一萧寒生恢复清醒后恰好记得这么一段,觉得她是个骗了人的恶人将她给平了那可如何是好?
基本的求生欲望,她还是有的。
萧寒生刚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苏醒,就看见孟清清站在一座平房的屋顶上。
此时正值临风镇早市,街上来往行人众多,却大都为屋顶上的笛声停留。
只见屋顶上女子的裙摆随风轻轻摇曳,在悠扬轻盈的笛声中,竟陆陆续续飞来了许多蝴蝶。
那些蝴蝶或是环绕在她周身,或是听在她颜色鲜亮的衣裙上。
临风镇也算是个大城镇,镇上的人也见过不少卖艺的艺人,但却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尤其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孩童,各个都说以后长大了也要学吹笛子引蝴蝶来。
萧寒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美景,或者说他第一次驻足于某个美景之前。
有人的目光在笛声,有人的目光在那些彩蝶,他的目光则聚焦于造成这一切的人。
直到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他才回神低下了头,看到了自己手中捧着的旧碗。
这碗的边沿还被人刻意敲过,弄出了些许残缺,看断口应当是才敲裂不久,应该是为了彰显他们当真十分缺钱,连这破碗都是参考着一些乞丐手中的碗模仿,上面还抹了一些……
看着像锅底灰的东西。
“哎哟!这小伙子当真可怜,长的如此俊俏,却患有脑疾,唉……”
“那上面的姑娘也可怜呐,这兄妹二人怕是一路奔波至此寻找名医,这盘缠定是都花光了,不然也不会在此卖艺集诊费,可怜呐可怜……”
“都是可怜人,我虽银钱也不多,但也多给些吧。”
“厄运专挑苦命人呐……”
又是几两碎银和铜板投入他手中捧着的破碗里,萧寒生顺着那些人的视线继续向下看,看到了他身前挂着的一块木牌,那木牌上面被人写下“家兄脑疾,无钱就医,恳求施舍”十二个大字。
萧寒生:“……”
孟清清站在屋顶上,一边吹笛,一边观察着下面的情况,除了是想看有没有人给钱,主要还是为了避免有人去抢萧寒生手中的破碗。
这可是她第一次靠卖艺攒来的钱,万万不能被旁人给抢了。
一曲终了,她正要吹一首极尽哀思的曲子,才长吸一口气,就被一道嗓门极大的喊声吓的岔了气,“孟清清!你在做什么?!给我下来——!”
孟清清咳嗽的差点把肺管子咳出来,那大嗓门的女子却大步流星的挤过人群站定,指着还站在上面自己给自己顺气的孟清清道:“孟清清,下来!”
孟清清喘匀了气,刚跳下去屋顶,那气势汹汹的黄衣女子便走到她面前,才举起手佯作要打她的模样,原本站的有些距离的萧寒生却身形一闪,不过眨眼间就挤到了两人中间,将那突然出现的黄衣女子弄得一愣。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看着脑袋从萧寒生背后探出来的孟清清问道:“这是谁?江湖上传闻是不是真的?孟清清,你本事大了,敢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私定终身!说,你跑出来是不是被这野男人骗的?!”
孟清清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时,黄衣女子的目光注意到了萧寒生手中的破碗和他身前的木板上。
脑中一瞬间的空白后,被更大的怒火所取代,“他还有脑疾!你们刚才在做什么?现在是你在赚钱养这个男人吗?孟清清你是不是疯了?!”
萧寒生已看出眼前女子定然和孟清清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他沉默片刻道:“……这位姑娘,在下并无脑疾。”
孟清清此刻唯唯诺诺的出声道:“表姐,他不是来历不明的野男人……”
二人的话几乎同时说出,黄衣女子深吸一口气,被气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跺了一下脚,将孟清清从萧寒生背后提出来,恶声道:“去客栈给我说清楚!”
三人到了孟清清先前住的客栈,刚进屋,黄衣女子便坐到桌边,示意二人坐下后,拍了下桌面道:“孟清清,你若说不明白,我就传信给姨母,你看姨母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眼前的黄衣女子就是那个教会孟清清引蝶的表姐孟湲,自小就在她父母的膝下长大,不为其他,只因孟湲还年幼时便父母双亡。
孟湲的父亲在世时是一位有名的医者,与孟湲母亲在江湖市井中偶然相识,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便彼此情根深种。
孟湲父亲因无父母在世,也不甚在意什么世俗目光,在成婚时选择入赘孟家,因此孟湲出世后是随母姓。
孟湲父母在世时十分恩爱,可惜在孟湲四岁时,她父亲为救济一处城镇中感染瘟疫的百姓,离开了京城,未曾想就在孟湲父亲离开京城的第二个月,传来了染病身亡的噩耗。
孟湲母亲得到消息后,便骑上马赶去了孟湲父亲所在之处,那时瘟疫虽已得到控制,但那些染病者的尸身却都被用火烧成了一捧灰。
孟湲母亲日夜奔袭也未见到孟湲父亲一面,从那之后便开始郁郁寡欢,最终在孟湲七岁时因积郁成疾而撒手人寰。
孟湲也是在那一年被孟清清的父母放在膝下当亲生子扶养,甚至有时待孟湲要比待她还要好。
不过孟清清从未有过嫉妒之心,一直将孟湲当做亲姐姐相待。
孟湲还比孟清清要大五岁,今年已二十有五,只是多年来没遇到过心仪之人,她爹娘也不催促,不知是不是因孟湲父母的阴影在。
毕竟一开始孟湲母亲之所以会与孟湲父亲结识,便是那时孟湲母亲年岁不小,被催的烦了跑出家门才恰好遇到的,未曾想结局竟会那样令人唏嘘。
而孟湲在九岁时便开始对她父亲留下的医书极为感兴趣,她爹娘也未阻拦,甚至为她请了宫中的御医当老师。
若不是孟湲时常宅在家中不愿外出,大约这名声早已能与她父亲当年的好名声相当。
孟清清将大致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后,孟湲不善的目光落到了萧寒生脸上,看的萧寒生脸上泛起了几分尴尬之色,咳嗽一声道:“孟姑娘,在下……”
“所以你现在在让我表妹卖艺养你?”
孟湲打断了萧寒生的话,一时令萧寒生面上尴尬之色更浓,孟清清连忙出声道:“表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让我卖艺,是我自己自愿的。”
孟湲手中的杯子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孟清清你真是疯了,就算他是英豪录第一又怎么样,啊?就算他是平海派掌门又能怎么样?能当饭吃吗?能养你吗?他能给你什么?你说,他能给你什么?”
孟清清低声道:“他能给我剑谱……”
见孟清清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孟湲只觉得毛骨悚然,“我看你真是疯了,你以为自己是活在话本子里不要吃喝、不要银钱,只靠喝西北风和劳什子剑谱就能填饱肚子吗?你要什么样的剑谱弄不到?就非得……”
孟湲的话一顿,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的传闻都传到京城里了!姨母发了好大的火,说要是找到你就把你的腿打断!”
孟清清侧目看向萧寒生,却见萧寒生捏着眉心,像是在强撑精神的模样,她顿时大感不妙,毕竟她方才可没说她一路几乎不求回报的帮萧寒生找七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