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蛋疼小说网>科幻灵异>岁岁红莲> 第19章 旧时淮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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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旧时淮月(三)(1 / 1)

如镜般的水面被接二连三地撞破,可怜的荷花被二人撞得东倒西歪,生生折断了好几根。

河水漫了上来,冰冷刺骨,窒息感把秦淮月抛之脑后的理智生生拽了回来。

她好像,不会水啊!!

秦淮月脑子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地在水中挥舞了几下,身子却不住地下沉。

眼看着河水就要漫过她的头顶,秦淮月张嘴想要喊人,却不小心呛进了一大口水。

河水灌进肺腑,挤压着她的胸腔、鼻腔。

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喘不过气。

晏澄洲就在她的不远处,一袭红衣在水中漂浮,就像拢着一层红色的血雾,他仿佛睡着了似的,也不挣扎,双眼紧闭,嘴里咕噜噜地冒出一串气泡。

秦淮月又呛了几口水,一股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再不自救,她和晏澄洲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秦淮月不知哪来的力气,胡乱地用手划着水,奋力向晏澄洲游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着他艰难地游向岸边。

小六解了手回来,发现水榭外粼粼的秦淮河中,一池荷花正剧烈地摇动。

他正觉奇怪,忽然瞪大了眼睛——一红一青两道身影从那荷叶底下探出头来,正是秦淮月和晏澄洲!

小六脱了外衣,冲着一旁吓傻了的琵琶姑娘吼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人!”

琵琶姑娘如梦初醒,搁下琵琶,慌慌张张地向楼里跑去。

小六吼完,眼疾手快地从栏楯上翻了下去,纵身跃入水中。

秦淮月本就不会水,拖着晏澄洲游了一段,已是筋疲力尽,见小六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小六咬牙道:“秦娘子,得罪了。”他抓着秦淮月的手腕,拖着两人向岸边游去。

琵琶姑娘带着几个酒保、杂役赶来,见三人还在水中挣扎,连忙下河来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秦淮月和晏澄洲给拉上了岸。

晏澄洲双眼紧闭,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声不吭。

小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公子,你可别死啊!”

秦淮月听了小六这话,心下不由得一悸,颤颤巍巍地去探晏澄洲的鼻息。

万幸,他还有呼吸。

晏澄洲的眼皮突然颤了颤。

小六扑到他胸前嚎啕大哭:“公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呜呜呜……”

晏澄洲脑袋涨痛,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将小六从胸前扒开:“咳咳咳……你家公子……还没死呢!”

“晏公子!晏公子!”

掌柜领着店内一大帮人,乌泱泱地涌了进来,围着晏澄洲嘘寒问暖,“公子您没事吧?”

“公子要不要喝点姜茶?小的这就去煮!”

“公子……”

晏澄洲被他们吵得脑仁发疼,忍不住吼道:“能不能闭嘴!吵死了!”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

掌柜马上向众人高声道:“安静安静,公子让你们安静!”

众人立马闭嘴。

一阵冷风飕飕吹来,晏澄洲打了个喷嚏:“给本公子备船,本公子要回去了!”

掌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连声应是:“好好好,这就备船!这就备船!”

幸好晏澄洲没事。这位公子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庆丰楼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众人搀扶着秦淮月和晏澄洲向岸边的码头走去,远远地便看见,一只乌篷船晃晃悠悠地向这边漂来,那船靠了岸,里头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瞧着像是哪家的小姐。

众人正准备避让,那姑娘却睁圆了眼睛,“表、表兄?”

秦淮月的脸骤然垮了下来。

颜琬怎么也来了?

见二人浑身都湿透了,颜琬面上浮起忧色,“表兄这是,落水了?”

晏澄洲的眸光从她的脸上斜斜掠过,淡道:“不劳表妹费心。”

秦淮月垂下眼帘,缄口不语。

他语气不善。颜琬微微咬唇:“姨母说,今日是中秋家宴,我见表兄不在府中,担忧表兄误了开宴的时辰,所以才来寻表兄……”

晏澄洲嘴角抿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讥道:“哦?表妹连我在不在府中,爱去什么地方都这么清楚。表妹每日又是做点心,又是做女红,百忙之中还要打探我的行踪,可真是难为表妹了。”

颜琬哪里晓得晏澄洲如此伶牙俐齿,被他这尖酸的话语一呛,眼圈瞬间就红了,磕巴道:“我、我……”

晏澄洲冷眼瞧着她:“你什么你?”

秦淮月摇了摇他的胳膊,哄劝道:“好了阿郎,快回去吧,表小姐都说了,今日是家宴,本就已经误了时辰,再不回去,只怕老爷和夫人要着急了。”

晏澄洲哼了一声,牵着秦淮月的手上了船。

晏府。

正厅中,金丝楠木雕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菜肴,却无一人动筷。

中秋佳节,乃是团圆之日。除了在金吾衔司当值的大老爷晏守川,和尚在寺庙中吃斋的晏老夫人,晏家众人基本都来齐了。

晏家大房五岁的小公子晏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看着面前的芙蓉鱼片,馋得直咽口水,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抓。

张姨娘连忙伸出筷子,啪地一下打在他手上,“安哥儿再忍忍,人还没来齐呢。”

晏安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见母亲不让自己吃东西,嘴巴一瘪,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张姨娘连忙低声去哄,越哄,晏安哭得越大声。

张姨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向卢夫人道:“夫人见谅,安哥儿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卢夫人叹了口气,柔声道:“安哥儿年纪小,他想吃,就让他先吃吧。我们再等等就是了。”

张姨娘道了声谢,连忙给晏安夹了一筷子鱼肉,将刺剔干净了,再喂到晏安嘴里。

晏守仁脸色铁青,狠狠掐紧了膝上的衣料,“那个兔崽子上哪儿去了?今晚是中秋宴!让这么多长辈等他一个人,我看他真是无法无天,根本没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卢夫人劝道:“老爷消消气,我已经让人去找筠哥儿了,等筠哥儿回来了,一定让他先认了错,再吃饭。”

一旁的卢氏插嘴:“姐夫莫要动气,筠哥儿那孩子虽然荒唐了些,但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我听下人说,筠哥儿出府去了,已经让琬姐儿去寻他了。”

卢夫人大惊,“你怎的如此糊涂?现在天都黑了,怎能让琬姐儿一个姑娘去寻他?”

卢氏脸上一红,正想回话,门外晏澄洲的丫鬟瑞香急匆匆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老爷,夫人,公子回来了。”

晏守仁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他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他死在外边儿了!都不许给他饭吃!叫那小子到书房给我跪着,跪够三个时辰,再来吃饭!”

瑞香膝盖一软,连忙叩首:“老爷,公子落水了,现在正在换衣裳呢。公子本就受了寒,老爷要罚他,也得换个时候啊!”

晏守仁听完,一股怒气直冲肺腑:“你说什么?”

卢夫人慌张地一把扶起瑞香:“筠哥儿落水了?可有什么大碍?”

瑞香眼中水汽氤氲,吞吐着说:“夫人,公子没事。秦娘子和小六也跟着公子一道出了府,小六说,公子是为了帮秦娘子摘花,才落水的。”

卢氏惊讶道:“啊呀,这筠哥儿要出府,月儿怎么也不帮忙劝着点儿?怎么还怂恿筠哥儿去摘劳什子花?”

卢夫人当下也顾不上这么多,领了几个丫鬟,急急忙忙地向绿玉小筑走去。

晏澄洲和秦淮月一行人回了绿玉小筑,便到各自的屋子去换衣裳了。

秦淮月脸色泛白,她皮肤本来就白皙,此刻一张小脸更是冻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湿漉漉的发贴在脸侧,不住地往下滴着水,看上去楚楚可怜。

晏澄洲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怎么也不是滋味。

他咬牙,揉了揉她的头发,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说你,你当时怎么就跟着我一起跳下来了?庆丰楼那么多人,随便哪个都能把我捞起来,就你最能耐?就非得你来捞我?”

秦淮月垂着脑袋,眼睫上还挂着几颗水珠,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哥哥,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不要说我……”

晏澄洲深吸了一口气:“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快去换衣裳,让人烧点水,晚上好好泡一泡,可别染上风寒了。”

她生了病,心疼的不还是他。

卢夫人和卢氏赶到绿玉小筑时,颜琬已经回了自己的住处。

卢氏焦急地问:“琬琬呢?琬琬怎么不在?”

瑞香低声道:“表小姐回绛云院了。”

卢氏连忙对卢夫人道:“阿姊,先容我回去看看琬姐儿。”

卢夫人点点头,携着瑞香进了正房。

屋内点了炭,四周的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晏澄洲穿着一件素色中衣,外裹着佛头青的名贵鹤氅,怀里揣了个手炉,锦被搭在腰间,闭着眼靠在香梨木床上。

卢夫人见晏澄洲面色红润,稍稍放下心来。她轻手轻脚地过去,在晏澄洲床边坐下,沉下脸道:“筠哥儿,你今日怎么回事?明知是中秋,还要出府。好端端的,怎么还落了水?”

晏澄洲睁开眼,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道:“娘,我没事儿。就是喝多了酒,没看清脚下,就栽到河里去了。”

卢夫人眉头紧皱:“月儿是不是也跟着去了?她让你给她从河里摘花?”

晏澄洲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生怕卢夫人误会了秦淮月,又补充道:“娘你不知道,是月儿跳下水救的我!你说她厉不厉害,她一个小姑娘,居然能把我一个大男人从河里捞上来!”

卢夫人哧笑出声:“尽胡说!月儿不识水性,我又不是不知道。”

晏澄洲急了,双手紧紧抓住卢夫人的胳膊:“娘!真的是月儿把我捞上来的——”

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晏守仁的一声大喝:“晏筠!你给老子滚出来!”

晏澄洲将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爹!您好歹也是朝中大员,怎么能说这种不文雅、不庄重的话呢?让您的下属和同僚知道,您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啊!”

晏守仁怒不可遏,提着鞭子推门闯了进去:“你小子休要在这里耍嘴皮子,别以为有你娘在,老子就不敢打你!”

晏澄洲嬉皮笑脸地往卢夫人身后躲:“娘救我!”

卢夫人忙起身拦在二人中间,“老爷,筠哥儿今日才落了水,吹不得风。改日,改日您再罚他——”

晏守仁攥着鞭子,一脸恨铁不成钢:“慈母多败儿!这小子就是被你和老夫人惯出来的!”

晏澄洲朝他做了个鬼脸,掀了被子,就要往屋外逃。

晏守仁抄起鞭子追了出去,拿着鞭子的手隐隐发抖:“你小子还敢跑!给我站住!”

卢夫人心急如焚,声音带着哭腔,追上去劝道:“老爷!别打了!筠哥儿不能受凉!”

绛云院中。

卢氏握着女儿的手,殷殷道:“琬琬,怎么样,见着你表哥了吗?”

颜琬红着眸子:“见是见着了,只不过,表哥应该是知道咱们差人盯着他的事了。”

先前,卢氏为了让颜琬往晏澄洲身前凑,买通了绿玉小筑内的一个小厮,以便了解晏澄洲平日的喜好和去向。今日那小厮见晏澄洲等人翻墙往城南去了,就猜测晏澄洲一定是去庆丰楼,立马跟卢氏和颜琬通了气儿。

卢氏又问:“今日你表哥是为何落水?”

颜琬说:“这个女儿不知,只是回来的路上,听表哥的小厮说,是表哥身边的秦娘子下水将表哥救上来的。”

卢氏眼睛一亮,“当时,可有人瞧见是秦娘子救的?”

颜琬有些疑惑:“小六说,他来的时候,只看见秦娘子和表哥一齐在水中挣扎,后来是他和庆丰楼里的其他人将他们拉上来的。”

卢氏眼珠一转,又问:“那回来的路上,可有其他人?”

颜琬摇了摇头:“只有我、表哥、小六和秦娘子。”

卢氏思忖片刻,抓着颜琬起身:“琬琬,你先不要换衣裳,去院里往身上浇几瓢水,跟我去你姨母院里一趟。”

卢夫人好不容易将晏守仁劝了回去,又让瑞香给晏澄洲煮了姜汤,方才回房坐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卢氏便携着颜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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