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陷入黑幕之中，拱形玻璃窗旖旎着桌上白蜡烛燃烧的澄光，氛围徒然变得静谧，唯有安静的钢琴曲在缓缓奏乐着。
辜雪坐在他身旁，侧着半个身板朝着男人的方向。
他那双窄眼自然瞥了过去。
女生软糯如汤圆的肉脸，扇形大眼睛褶皱线条规整漂亮，正忽闪忽闪地凝视着他。
那黑白分明的瞳膜里，缀着的细碎光芒比烛光更明亮，其中还夹杂着真挚，略显羞涩的情愫。
被她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再加上刚刚对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语气炙热直白，毫不掩藏，竟促使他接不上话。
不知是否因为西装将肩膀抻得太过紧绷的缘故，男人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他眼神闪躲后收回，再低着头，那张线条冷冽的面庞星眉不自觉拧起，伸出右手捏拳遮掩嘴唇，轻咳了声。
秦闻策坐在这两人对面，嗅到某种异常的粉红氛围气息，嘴角弧度不自觉上扬，着露出观戏的表情。
辜雪并没有感知自己让身旁的男人变得尴尬，她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表露真实心迹。
其实这些年在国内，她一直都在关注祁贺的动向。
男人出席各种商业社媒的活动新闻，她一桩都没有落下，辜雪除了喜欢他这身优渥的金玉皮囊外，也崇拜对方的才能。
她知道祁贺双商很高，18岁时被推荐进法国顶尖商学院免试入学，同时学习商业管理和珠宝设计，拿下双硕，还被世界著名珠宝设计大师威廉收为关门弟子。
除此外，多次参加全球商学院的项目挑战赛拿下冠军，留法期间还为法国皇室定做珠宝，并在毕业后创立echo珠宝品牌，短短几年之间打入国际珠宝品牌轻奢赛道。
国内时不时都会有关于他事迹的报道。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凭借优越的皮囊和才能，已被社媒立为京圈顶流贵少，是很多富家千金或是娱乐圈女演员模特都梦女的对象。
辜雪兴致勃勃地说道：“祁贺哥哥，我看过很多‘echo’的珠宝展览会，也在关注你们的每季新品发售，站在设计的角度来说，你们品牌风格以古典优雅融合现代简约为主，稳妥的同时不失创新，是很绝妙的想法。”
“我很喜欢你们的高定系列，例如前不久新发布的珠宝，有一套设计带有法国建筑卢浮宫元素，还有那套普罗旺斯自然设计元素的珠宝都很有创意。”
“以我个人角度来说呢，也很推崇在艺术建筑和大自然中摄取灵感，毕竟结合人文的设计作品会让购买者生起强烈的文化归属感，能快速的和珠宝产生民族情感共鸣，我想你们的设计师肯定也是一位聪明的艺术家。”
辜雪头头是道分析起祁贺创立的珠宝品牌，言语清晰，专业，并有她自己的独到见解。
男人双腿懒散交叠坐在椅子上，手指正散漫地敲打着高脚玻璃杯。
原本静默的面庞，双眸尽是敷衍的情绪，在听见女生逐步讲述时，竟不自觉地把头扭了过去。
他停止手中动作，窄眸落在女生翕动的粉唇处，毫无光色的瞳光缓缓聚焦起来。
辜雪说道兴致上时，忽而拢起弯眉，又道：“不过你们的品牌理念和设计虽好，但在众多新起的珠宝品牌里还是不够突出，主要还是定价有些问题。”
“虽然echo是轻奢，但实际价格设定偏贵，导致在高奢里滞销，在平民里卖不出去，处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所以市场反响不是很好。”
男人平静的黑眸略微放大了些，舔舐了下深色唇瓣，缓声，“看来你对echo的确很了解，事先做过市场调研？”
祁贺很意外辜雪能够一针见血的讲出他珠宝品牌的现状。
男人本无心和这个小妹妹谈聊有关事业相关的话题。
没想到她好像懂得还挺多，某种程度上来讲谈吐不凡，言之有物，不如他外表所见到的稚气。
辜雪回应，“我只是有兴趣关注而已。”
祁贺也没注意到自己身体不自觉朝着身旁女生靠近，目光一直停留在对方身上，他好奇地问道：“是对珠宝行业有兴趣，还是对你未来的未婚夫有兴趣？”
男人和辜雪拢共只有两面之缘，俩人可谓是不熟的关系。
若不是祖父交代他要和她商业联姻，恐怕连对女生的印象都全然忘记。
但好像辜雪对他了解颇深。
刚刚的一番话让他心起迷惑，难不成她被通知和自己商业联姻前，事先对他进行过背调？想看看他是不是个成事不足的败家公子哥儿？
辜雪听见这声，刚刚还振振有词的一张脸徒然红润起来，她睫毛抖擞着，低头含糊回应，“都有……”
祁贺眼眸微微眯起，他修长的手肘搁在桌面上，手腕处露出精致的百达斐丽蓝钻手表，就这么直直的审视着面前的女生。
男人侃声，“那你对你未婚夫的珠宝品牌还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和建议，不如继续说说看，让他仔细听取下谏言。”
辜需抿着嘴唇沉吟片晌，再次抬头，蹙着眉说道：“我觉得吧，你们的设计从人文角度出发是很前卫和小众的，小众其实也不代表没有市场，它能够让品牌保持不可复制性。”
“但是呢，你们的所有设计作品我都看过，很多都过于追求艺术造型，忽略了日常佩戴时是否方便的问题，比如很多戒指易勾挂，导致损坏。项链为了美观，链条设计过长，会让佩戴者时常缠绕头发和衣服。”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过市场反馈，国内也有很多欣赏这个品牌的客户，都因为购买过一次觉得华而不实，放弃回购。”
“这点我觉得你们华珀集团旗下华耀世家就做的很好，虽然设计陈旧，但佩戴方便，工艺扎实。”
女生将一番话意见娓娓道来。
祁贺聆听后半个身体都僵在那里，浅淡的窄眸瞳光放空起来，陷入了某种沉思状态。
氛围顷刻间变得沉默。
秦闻策忍不住向祁贺继续推崇着自己那优秀的小姨子，“你别看雪雪年纪小，其实我们雪雪并不是外行，在珠宝设计方面颇有研究。”
祁贺眼眸朝对面凝了过去，色泽光润的深唇淡声，“哦？”
秦闻策连点头，“她父亲的祖辈在明朝时期是银作局工匠，专为宫廷做花丝镶嵌和烧蓝工艺的珠宝，在南临一带很有名，雪雪表伯现在正是花丝镶嵌的非遗传承人。”
男人浓眉上挑，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他知道辜家的世璨集团由辜雪母系家族掌权，其外祖父打下江山逝世后，由辜雪的母亲辜锦澜和姐姐辜姝接手。
辜雪的父亲据说是一名国风山水画画家，且在京大担任客座教授，对比母系家族显得比较平庸，现在经秦闻策介绍后，没想到竟然是传承非遗的宫廷匠师后裔。
其实刚才辜雪针对他的品牌echo提出的设计建议，正是出自于他的白月光罗希尔之手，他觉得辜雪的提议很客观和中肯。
男人敛着下巴沉思，对身旁的女生稍有改观。
秦闻策又道：“以后不如让雪雪直接进华珀，帮你设计珠宝，由董事长夫人亲自设计，为珠宝代言也是一个不错的营销策略。”
辜雪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术业有专攻，我还是对环艺比较感兴趣。”
祁贺扭头，目光定定的凝视着她，“那你对华耀世家还有什么建议？”
男人顺着方才的话题继续和辜雪聊及了一些有关于珠宝市场和设计的相关问题，俩人投机的聊了起来，气氛分外和谐。
秦闻策在对面看着，竟然发现自己插不上话。
祁贺看着女生侃侃而谈，满是自信的模样，不禁想到自己虽然并不喜欢辜雪，但对方好像对珠宝设计方面有独到的见解。
再加上她父亲家族那边是非遗工匠师，这样看来她身上有不少可以利用的点。
好像和能够助力自己的富家千金结婚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俩人相谈甚欢，秦闻策想起什么，突然向辜雪问道：“对了小姨子，你那件心仪的藏品最后拿下了没？”
秦闻策当时正在和客户开会，接到辜雪的电话，对方说交易卡出了问题，需要他前往及结算，他潦草结束完会议后正准备过去，对方却又打来一通电话说不用帮忙了。
他并不知道后续情况。
提及红钻原石，辜雪悻悻地瘪起嘴角，用一种颇为委屈的小眼神朝身旁的男人倪去，同时状告道：“被祁贺哥哥抢走了。”
秦闻策意外的看向祁贺。
面对兄弟审问的眼神，男人没抬眼，只是故作镇定的握住高脚杯，喝了口红酒。
尴尬的氛围瞬时蔓延开来，宛若密不透风的网，把在场几人的嘴唇包裹。
辜雪见祁贺有些下不来台，主动地弯唇打圆场，“不过既然祁贺哥哥这么看重这枚原石，说明它的价值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那么我也就只好拱手相让咯。”
秦闻策和祁贺暗暗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他自然知道祁贺拍卖这枚红钻的目的，对方昨日已经告知自己，要拿这枚原石定做成项链送给罗希尔做生日礼物。
看着小姨子笑容满面的憨态面庞，秦闻策不由得皱起眉，心中若有所思起来。
***
各类尖塔建筑亮着温黄的光，将日内瓦的夜晚点亮，远处的勃朗峰桥连接着老城，宝蓝色的湖面宛若梵高笔下的颜色，有种静谧的美好。
三人聚餐结束后回到美岸皇宫酒店。
秦闻策在房间里和辜姝通了电话，汇报今日的情况，亲密闲聊后，他在露台来回踱步了一会儿，经过深思，还是决定去祁贺房间找对方约谈。
拉沃套房内，男人刚从浴室里走出来，雾蓝色长袍睡衣套在宽肩窄腰的身上，未系拴绳，水珠频频从流畅的胸膛肌肉弧线滑落。
他盯着浴室内的那面镜子，手持剃须刀刮着刚长出来的青色胡渣。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清脆的摁铃声。
男人放下剃须刀，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利落地系好腰间拴绳，踩着一次性拖鞋走到酒店的客厅。
开门后，他和秦闻策对视了眼，自然而然地侧过身留出空间。
秦闻策手拎着一瓶96年的拉菲红酒走了进来，对他说道：“今晚的酒没喝尽兴，找你聊聊。”
露台夜风徐徐吹拂着，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脉宛若沉睡的巨人，安静俯卧在日内瓦湖上方，酒店的灯光将花园照得朦胧温馨。
红酒喝了半杯左右，俩人有一搭没一搭打开开场白，耐心铺垫后，秦闻策才徐徐奔向主题，他转头看向祁贺，忽而正经地询问道：“今晚，你对雪雪印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