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盛乔盯着那画看了半天,又惊又喜地问道,“这是你画的?”
这画虽然简单,只有一个女子的半身像,但每一笔都画得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有功底在身,至少盛乔自认自己画不了这般精细好看。
徐少安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徐肃年早就想好了说辞,“小时候学过几年,长大了也曾靠卖画为生,只是来钱太慢,渐渐地就不怎么画了。”
原来是这样,盛乔并未怀疑,又看向那副画,问:“这是送给我的?”
徐肃年扬了扬眉,反问道:“画的是你,不送给你送给谁?”
从小到大盛乔收过的礼物无数,这幅画算是最简陋最不值钱的一个,但这是专门画给她的。
盛乔心里感动,嘴巴却不饶人,“明明让你写字,你却偷画我。”
徐肃年如何看不出她在嘴硬,却故意道:“原来不喜欢啊,那算了,我收回去吧。”
说着就要把那画卷拿回来,盛乔下意识就要去抢,可她动作太慢,一下没抢到,仰头时正看到男人眼里的戏谑。
就知道逗她,这时候也总要逗她。
盛乔生气地瞪他一眼,干脆转过身,“那你拿走吧。”
徐肃年见她真生气了,忙把画递回去,哄道:“明知道我是逗你的,怎么还真生气?”
盛乔的情绪却一下子上来了,红肿未消的眼睛浸了泪,委屈地看着他一眼。
那一眼似嗔似怨,徐肃年感觉心脏都软了几分,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盛乔也不想再理他了,但也没赶他,只把他推开走到美人榻上坐下。
徐肃年见她这样,就知道她还是再为白日的事伤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问道:“你和那位娘子之前发生过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不如和我说说如何。”
盛乔抬头看了他一眼,眸中似有犹豫,没有开口。
徐肃年没哄过小娘子,在心里打了半天的腹稿,才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若是一直放在心里,伤的只会是自己,不如同我说说,也能发泄一番情绪。”
说得也不算没道理,盛乔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她叫虞思敏,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虞?”这个姓氏可不算常见,徐肃年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问道,“难道是虞正河?”
“你竟知道?”盛乔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虞家原本也在洛州,和我外祖家关系很近,后来虞思敏地父亲升官到了长安,我外祖父还特意给我阿爹写信,后来虞思敏就到我在的鸿鹄书院来读书了。”
虞正河的官职不低,可虞家在长安没有根基,初至长安,估摸很多世家大族都不愿结交,燕国公府能在这时伸出援手,只怕对虞家的好处不只一点半点。
只是他怎么没听说过虞家还和燕国公府有过往来。
徐肃年眸中闪过无数思绪,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配合地问道:“之后呢?”
盛乔的声音不大,还带着一点哭过之后的喑哑,听着有些可怜。
“后来,我们就认识了,然后关系也越来越好……”
那时候盛乔年纪还小,在鸿鹄书院里一直都是被照顾的,但是虞思敏比她还小上几个月,再加上初到长安城总有些怯懦,不敢和别人说话,就每天都黏着盛乔。
盛乔其实也不是没有朋友,毕竟她出身燕国公府,书院里没有几个人的身份能比她还尊贵。
只是朋友和朋友是不一样的,有的依仗身份,有的是凭借真心。
盛乔在书院虽然被众星捧月,可她仍然觉得孤独,直到虞思敏到了书院之后,盛乔无处盛放的热情和保护欲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两个人很快成了最好的朋友。
她们每天一起上课读书,一起做功课,一起被夫子罚。
盛乔一直觉得,虞思敏是她最好的朋友。
后来她十三岁生辰时,虞思敏约她到长安郊外的金光寺玩。
除了去书院,盛乔一直不怎么出门,那金光寺也只在小时候跟着兄姐们去过几次,家里人不放心,于是叫了许多护卫和丫鬟跟着她们。
虞思敏却说她们出来就是想玩的,这么多人跟着也是束手束脚,不如把他们甩开。
盛乔其实也这么觉得,没有多想就把那些扈从都扔下了。
金光寺是在山上,后山种满了桃花,虞思敏带她爬山赏花,盛乔正乐不思蜀时,虞思敏忽然说身体不舒服,让她等一等。
盛乔就在半山腰的凉亭里等她,可不知等了多久,可始终没有等来虞思敏的影子。
她担心虞思敏出事,想去寻她,最后却在满山桃花后山里迷了路,直到天都黑透了,她才被家里派来的人找到。
她生辰在初春,天气还没回暖,在山上冻了一下午,回去就发了高热,险些去了半条命。
一向好脾气的阿爹都发了火,虞家父母登门道歉,被他直接轰出了门。
盛乔担心虞思敏会受罚,还和爹爹说情,后来虞思敏与她哭着道歉时他,她也很快原谅了她。
她以为虞思敏是突然遇到了什么急事,又或许也和她一样迷了路。
可直到那天她无意间听到虞思敏和惠国公府的朱七娘子说话时,才知道她竟然是故意那么做的。
惠国公府是皇后母家,又是七大世家之首,朱七娘也是书院里唯一一个不和盛乔结交的人。
不过两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盛乔性子软,不和任何人起冲突。
但不知为何,朱七娘一向看不惯盛乔。
不过其他的学子虽然畏惧朱家,却也不敢得罪盛乔。
只有虞思敏。
盛乔不明白她为何要那么做,想去问,却在推门的那一刻胆怯了,她很怕会是自己的原因。
但在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理过虞思敏,虞思敏大约也发现了事情暴露,没再纠缠,转而去和朱七娘好了。
直到几个月后,虞思敏又来与她道歉,她才终于知道了原因。
原来那时虞思敏的阿爹的顶头上司正是惠国公的亲弟弟,虞思敏不敢得罪朱家,只能听朱七娘的话。
虞思敏那日在盛乔跟前哭了很久,也说了很多到长安之后的委屈,最后请求盛乔原谅她。
盛乔一向心软,那天却难得坚决地摇了摇头。
再后来虞思敏又到盛家找她,她干脆告诉把这件事告诉了阿爹,再之后,虞家就举家离开了长安。
盛乔知道,这是阿爹在为自己出气,她应该觉得痛快,但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毕竟虞思敏也真的对她很好,她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太绝情了。
她曾用这话去问过郑墨,郑墨虽然没说什么,可她能感觉到,郑墨也是觉得虞思敏罪不至此。
不料徐肃年听完,却很是坚决地说:“不,你做得对。”
盛乔一下子顿住,抬头看他。
徐肃年问:“你知道虞娘子为何要过了几个月再去找你和好吗?”
盛乔摇了摇头。
徐肃年说:“据我所知,虞家二娘子曾和惠国公府的郎君议亲,但后来亲事未成。想来虞家本是想搭上朱家的,没成功才退而求其次地找到你,本质也是贪图你家富贵罢了,所以你不用内疚。”
竟然是这样,盛乔愣住,一时间竟忘了怀疑他一介车夫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徐肃年看着她的表情,也没再多说,只道:“看罢,还是说出来好,以后也再不必去想这件事了。”
对于虞思敏,盛乔有生气有伤心,也有愧疚,这些情绪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始终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底。
但在这一刻,她仿佛真正地释然了。
徐肃年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也松了口气,他重新将那画卷拿出来,递到她的手边,“好了,别为不值得的事伤心了。”
盛乔抹了抹眼睛,赞同道:“你说得对,我不该纠结的,若她当我是朋友,当时就该与我直说,何必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