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两人先前也不是没有过亲密的接触,可那时盛乔是趴在他背后,总觉得好像隔着什么似的,盛乔从未往男女之间想过。
但此时此刻,她几乎是整个人被圈在了男人的怀里,这样的姿势,让她莫名生出一股不自在来。
理智告诉她,这样的距离实在有些过于亲近,可周围一片漆黑,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树梢的沙沙声,刚刚又差点摔下马去,盛乔只觉得脊背发凉,现在躲在男人的怀里,她一下觉得很有安全感。
只是这样的念头实在不够矜持。
幸而天色已晚,她又坐在前面,身后的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就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盛乔一边在心里悄悄唾骂自己,一边又不动声色地往身后靠了靠。
徐肃年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怀里的小娘子,连她藏在颈间的一缕青丝都瞧得轻轻楚楚,遑论是那么明显的动作了。
平整的小路突然变得颠簸起来,马儿也不驯服,两人就这样越挨越近,越挨越近,直到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单薄的春衫完全挡不住男人胸膛传来的温度,盛乔像是被烫到了似的,不自觉往前躲了一下。
可她才刚往前倾了半寸,腰身就立刻圈住,一把拖了回去。
这下比方才坐得更近,两人之间已经半点空隙都没有了,盛乔稍一仰头,鼻尖就能撞上男人的下巴。
“你,你这是做什么?”
盛乔看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紧张得语气都有些不自然。
徐肃年倒是很淡定,“我以为小娘子又要掉下去了。”
“没有……”盛乔不知道怎么解释,支吾半晌,只得不自在地推了他一下,“反正没有,你松开我吧。”
男人却用怀疑的语气问她,“若是再有什么颠簸,你确定自己不会掉下去?”
这下盛乔也不确定了,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反正抱都抱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盛乔在心里安慰自己,妥协道:“那好吧。”
虽然她已经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情愿了,但徐肃年又如何听不出来。
他几乎能想象到这小娘子拧着秀眉,微微撅起嘴巴的模样,娇嫩的双颊像一只圆润的苹果,精致到让人想上手捏一下。
徐肃年控制不住地想笑,可等唇角勾起时,他又有一瞬间地愣怔,他这是在做什么,他为何要想这些东西,盛家小娘子什么模样,又与他何干?
眼底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连同握在盛乔腰间的手都松了松。
盛乔感觉到了腰间的松动,奇怪地转身看他,虽然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你怎么了,怎么又松开了?”
今晚的月光不算皎洁,却恰好能够照亮盛乔的眼睛。
她的眼睛清澈如水,清晰得映出了他的犹豫。
徐肃年低头和她对视了一眼,握在她腰间的手掌瞬间收紧,沉声道:“不会再松开了。”
他何必犹豫?
盛乔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别说还没退婚,就算是退了婚又怎么样?
只要是他徐肃年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等两人慢悠悠回到济善堂时,月已过柳梢,进了门,徐肃年先下马,把今日买回来的东西都交给了迎上来的几个小厮,然后伸手去扶盛乔。
当着许多人的面,盛乔不好意思再与他拉拉扯扯,拂开他的手想要自己下马,却被握住了手腕。
徐肃年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徐少安!”盛乔惊恐地瞪大眼睛,落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锤他的肩膀,“你疯啦!”
徐肃年抚了抚一点都不痛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我是担心小娘子摔倒。”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无辜,盛乔就算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徐肃年掩去唇角的弧度,没再说什么。
女子斋舍离得远,徐肃年将她送回去之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院子不算大,且是他和纪明实两人共住,徐肃年特意留意了一下纪明实住的主院,没有点灯,不知是睡了还是真的没在。
总之院中一片寂静,徐肃年干脆连房间都没进,悄然离开了济善堂。
齐源当时买下的宅子离这里不算远,徐肃年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宅子的后门。
齐甄一早在门外等着,一见他立刻迎了上来,“郎君,您来了。”
徐肃年问:“卢大人来了吗?”
齐甄引他进门,“已经在小厅等您了。”
卢烨和徐肃年虽然同为此次朝中办事的钦差,但因为这些年卢烨一直待在翰林院,和其余官员都甚少有交集,除了离京前拜别皇帝,这是两人第二次面对面说话。
“侯爷。”卢烨提早就在院中等,见到徐肃年进来后,立刻躬身行礼,“侯爷这一路辛苦。”
徐肃年朝他点了点头,客气道:“卢大人辛苦,你我同为朝廷办事,不必多礼,我们进去吧。”
听见这话,卢烨无声地松了口气,在朝为官,又是皇帝近臣,他自然听过这位端阳侯的传闻——
位高权重,深受皇恩,为人却很是特立独行,冷酷残暴。
来洛州的路上,他心里几乎无时不在打鼓,生怕这位尊贵的侯爷不好相处。
但眼下看来,似乎流言有误。
他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温和可亲,却也着实不算冷淡,话里话外也并无揽权的意思,且行事十分干净利落,没几句话就说明了接下来的计划。
卢烨虽是状元,但在读书这条路上,着实算不上有天赋,三十岁才得中状元,算起来,他比徐肃年年长了十岁有余。
他是寒门出身,一路走到现在,难免生出些自命不凡的清高之意,尤其是看着长安城那些靠祖宗荫庇为生的纨绔子弟,心中更是不屑。
在他见到徐肃年之前,他也将徐肃年归在这一类里。但如今真的见到了之后,他只觉羞愧,为自己的狭隘。
只可惜这样的青年才俊名声却极差,就算陛下日后再想重用,怕也是难违民意。
卢烨一边记下徐肃年的吩咐,一边在心里默默叹息。
徐肃年坐在他的对面,只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几乎每一个与他第一次相处的人,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会叹息,会感慨,只能代表他们不懂君心。
当今陛下并不需要声名俱佳的功臣,只需要能够帮他办事的刀。
他心知肚明,自愿为之,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会对卢烨说,两人又详谈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徐肃年便欲起身告辞。
卢烨将他送到门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漆印完好的信,递给了徐肃年,“侯爷,这是丹宁长公主府今日送到官驿的家书,我担心白日送去太过惹眼,因此才等到这时候再交给您,还望您不要见怪。”
徐肃年伸手接过,与他道了声谢。
回去坐的马车,徐肃年没等到回济善堂,在马车里就直接拆开看了,信中的内容果然是燕国公府退婚之事,母亲大约心有犹豫,特意写信到洛州来问他的意见。
才不过一天,徐肃年就已经改变了主意。
马车里预备了纸笔,徐肃年飞快提笔写了回信,交代齐甄派人快马加鞭地寄回长安。
他当然不会答应退婚。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燕国公府到底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若是盛家执意要退,就算他母亲贵为长公主也没什么用,反而会因此坏了两家的关系往来。
说到底,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盛乔身上。
只要她喜欢他,就算退了婚,也能姻缘再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