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中,香榭公寓这几天雨下个不停,地面上湿漉漉的水汽蒸腾,章平望着窗外的天,他的心就跟这几天密密麻麻打在地面上的雨一样。
来异国学习有成,本想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回到故乡,又怎么会想到,他刚汇报完,香榭公寓周围住满了人,过分到不准他出门,一定要汇报去哪,要干嘛。
异国他乡,章平把办公室桌子拍得梆梆响,愤怒道:“你们这是囚禁!是违法的!”
坐在办公室的人,面色平静,语气亲热:“亲爱的章,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最近罪犯猖狂,政府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人才,可是我们的责任。”
总之,只字不提批准他归国的事,一问就是暂时禁止出境。
章平愤怒,暗骂白毛老鬼!
看他看不出来这是故意的吗?!
他只能面有不甘的回到香榭公寓,可是三天了,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他仍没能找到办法离开这里。
公寓外面的人手握真理。
他成了笼中困兽。
章平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薅着头发,骂着:“该死!”
如今跟他一样处境的,怕是不在少数,可惜他见不到有着共同志向的朋友们。
他们不远万里出国留学,为的就是有一天祖国需要的时候,能够回去建设它,现在遭遇这种事,他们要怎么回去?
章平被困得憋屈,又别无办法。
他甚至联系不上之前的同学们,但稍微打听一下,都跟他差不多,还有的想要逃离,结果被抓进了监狱。
章平就知道,这事难了,至少现在他再不能冲动行事,不然失去自由事小,不能把这一身本事为祖国所用事大。
章平靠着椅子靠背,想着要怎么行事。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只能打消监视他的人顾虑。
章平不再表现出来愤怒和想要回国,让那些人以为,他想通了,想要留在这里,发现了这个国家的好了。
政府的人欣慰:“亲爱的章,你能想通就好。”
章平脸上微笑,心里冷笑:“当然,我当时愿意的。”
只要能接触到外界,传递消息,忍着屈辱算什么,放下身段又怎么样。
政府的人更欣慰了:“这样才对嘛!以后我们可是有机会一起工作的。”
章平只觉得他面目可憎,还不得不努力笑着,不让恨意冒出头。
他安分了半个月,借着这个时间偷偷跟外界联系。
说起来,最近几次联系出奇的顺利,不论传递什么消息,还是谈论什么,都好像隔在中间的阻碍消失了一般。
章平坐在公寓内沉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章平收到的字条上,字迹笔锋如同开了刃的刀锋,锋利极了,龙飞凤舞写着母语,并且毫无遮掩。
上面写着,【章先生请放心,一切顺利。】
再一张写:【不日即可回国。】
章平第一次打开看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这传递消息的人这么、这么不遮掩的吗?关键是,不怕被发现吗?
似乎写字条的人,完全不担心一样。
章平字条刚看一眼,都想好了要怎么烧掉了,不过字条背面写着,【章先生不必担心,他们看不到我所写的内容。】
章平诧异,这人为什么这么肯定?
可他不敢赌。
章平最终还是把字条都烧掉了。
第二天又收到了新的字条,【章先生可以准备收拾了,于今天八点在xx地点集合,我会去接你。】
章平时时刻刻都想逃走,可是这字条写得如此轻易,他反而踌躇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完全可信,可是这段时间消息传递又确实顺利。
他姑且还是先准备好。
为了这一天,他早就把一切收拾完毕了。
18点,他的公寓门被敲响。
“咚咚——”
章平想到了约定的时间点,难道说……真的有人能这么光明正大来到这里,不被怀疑,还能顺利敲开这扇门?
他忐忑间,打开了大门。
……竟是一名身材高挑,背带西服笔挺,站姿随意的人?
就是,看不出是男是女。
章平疑惑:“你是……?”
“章先生,”惊弦十分自然开口,“我来接你。”
“我叫惊弦。”
没错,惊弦在字条上留过名。
章平还是知道的,他一直很好奇,写下这笔字的人会是怎样的,现在终于见到了。
干脆、利落,不拘世俗的随性。
可惜没时间感慨了,不然章平很乐意跟她交谈,如果是在另一个情况下,他一定很乐意与她交个笔友,交流心得。
现在这会功夫,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惊弦朝屋内一扫:“章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吗?”
章平早就在字条递到他手里时,将一切准备好了,他只捡了最紧要的东西,其他不重要的都不必拿了。
“我们走吧。”
惊弦看着他的行李箱,又问:“这一箱够了?还有别的也可以一并带走。”
章平考虑过了,“我只能带最重要的资料和数据,其他的带不走了。”
“那就是还想带,”惊弦理解了,“章先生可以都带上,我们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章平:?
“这会又不急着……走了?”
这好像不太对。
他警惕朝她望去。
万一有人利用他回国心切的心思,给他设局,结果不堪设想。
“其实,章先生不用太过警惕,”惊弦完全不在意他这点突然的警惕心,“如我说过,字条上的内容,除了你任何人都看不到,现在即便是再收拾其他物品,也都能带走。”
“还是说……章先生完全不想带?要是这样,我们也可以现在就走。”
“我只是看出了,那点可惜。”
章平惊疑不定,还在想他是不是太过轻易信人了,可是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后退的路了,要是真能回国,他会为现在的猜测向她道歉。
也许……他可以完全相信她。
章平想好了,转身进屋:“还有一些重要数据和资料。”
他怎么可能不想带走,只是要不是一定要做个了断,恨不得都带走。
惊弦喊了他一声,在章平回头后,递给他一个公文包:“用这个装。”
章平瞅着这薄薄纸片的公文包,深度怀疑能不能装下几份文件,可是这份好意,他还是没有拒绝。
“谢谢。”
惊弦看清了章平眼里的怀疑,没有做多余的解释,等他将文件装进无底洞一样的空间里,就能明白了。
公文包只是一个掩饰而已。
她靠在大门上等着。
突然间成为一位游客,她还拿着相机拍摄景点,在拥挤的人群里推推搡搡,享受着小资的生活。
原主出身有钱家庭,才能出国旅游。
不过,三天后死于一场枪击案里。
角色的死亡,并不会影响剧情的推进,在这本小说里,只是被一笔带过的,在男主同学里视角提到的——
x月x日,某街头发生了一场枪击案,死者疑似是名女性。
当惊弦成为她,亦是接过了这份命运,避免了走向命运终点的结局。
作为交换,原主回到了原本的家庭里,而她也有了新的身份。
她们不会再有其他交集,她借用了“她”的一个身份,在这个世界有了姓名和另一种人生。
世界也因为这,重新为她生成了新的身份,同样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跟“她”自幼相识,两家互有往来。
“她”看到她的时候,有一瞬茫然,最终记忆变成了她们认识,并且关系还行,这次约来一起旅游。
仅此而已了。
以后的联系会越来越少。
大概唯一不同的就是,世界为她设定的家庭情况是,父母早逝,她是唯一的继承人。
这本小说是少见讲为祖国事业添砖加瓦的文。
男主不是章平,是成绩更优秀,被强行看管的人。
不过比起章平,他的境况更糟。
章平是男主的同学,平时交情还可以,原本讲述的是一群人为了回到挚爱的祖国,而费尽了心思,跟政府斗智斗勇,往祖国悄悄传递消息,最终踏上了归国旅途。
然而,章平死在他们归国第一次计划里。
男主悲痛惋惜,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同样死在一场枪击案里。
时间恰好是今夜。
她只是觉得,有些人不该死在这些意外里,不论是真的意外,还是假的。
惊弦找到了他们传递消息的渠道,传出了一份份不加密的消息。
经过她手写的东西,除非她想,不然任何人都看不到上面的内容。
有时候,能力所在,她也不是完全不用,至少在一定范围里,她会合理使用它。
但她也不想冒然加快这个世界的进程,每个世界都有它的发展规律,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奋斗。
不改变这些进程,她可以做点边缘的事。
比如,将原本死在异国他乡的学者们安全送回国。
既然胸有大志,赤忱热切,那就该在应该的地方发光发热,而不是死于无辜。
她望向远方的天,轻叹:“风萧萧兮,归故里。”
为梦而努力,其实挺不错的。
她低吟:“魂兮,魂兮,归于此——”
周围游离的亡魂们仿佛若有所觉,齐齐一振。
现生茫然的灵魂,渐渐清醒过来了,他们迷茫的眼变得明晰,终于想起了学有所成的目的。
为了……他们的祖国。
他们燃尽了生命。
那就一起回去吧,奔向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