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蛋疼小说网>科幻灵异>引春雾[京圈]> 第8章 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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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见外(1 / 1)

两日后,沈怀京在丽璟别墅组了个局。

这是他往这套房子第一次邀人,又是在过节期间,男男女女来了不少,一时间衣香鬓影,张袂成阴。要不是这边住户间间隔大,目前入住率又不高,恐怕要被说扰民。

靳行简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就被沈怀京硬拉过来,在牌局上坐了一会儿,又应付了几个人,放下酒杯后到院子里透气。

这一天忙到没吃饭,又不愿意碰这边的冷餐,他胃部发紧,脸色比往日沉了三分,原本在院子里的几人见他过来,打过招呼后溜进室内。

小路上急促的啪嗒声响由远及近,一只黑白边牧哈着舌头停在草坪前,乌溜溜的眼睛朝这边扫过来,看到他后略歪一下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朝后看。

不多时,一道纤细身影出现在靳行简视线内。

姜茉一身黑色运动装,从远处缓步跑来。

身材高挑,步伐轻快,长发被束在脑后,饱满的额头上浅浅一层汗。

她嘴上喊了一句什么,边牧转身向回跑了一段迎她,见她偷袭一样猛然加速,愉悦地汪一声,灵活调转身形加速,很快又将她甩在身后。

姜茉大笑,眉眼舒展,长发随夜风浮动。

鲜活,朝气蓬勃。

靳行简脑海中闪过这两个词,唇角不禁跟着勾了勾,低下头,长指探进大衣口袋。

“嗨,小姜。”

二楼露台传来一道悠懒声线。

本想继续向前跑走的姜茉缓下脚步,扭过头朝院子里看。

这套别墅和她住的那套面积格局应当相同,院前花园草坪宽阔平坦,并没有太多装饰,门廊前台阶下那儿站着一道高大身影。

二月春寒,天边弯月料峭,他穿一件黑色大衣,站在浮云幽暗的夜色下。

“叮”的一声脆响后,火石摩擦过砂轮,生出一簇火焰,男人长指挟着烟,微垂颈,轻薄烟雾后的眉眼深邃,侧脸线条流畅漂亮。

靳行简抬起眼睛,朝这边看来。

两人对视上。

风停了一瞬,姜茉跟着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慢慢缓下,喉咙紧了紧。

正在这时——

“这儿呢!”

还是那道声线。

姜茉循声抬起头,二楼露台边,沈怀京站在那儿,眉眼含笑地朝她招手。

姜茉这才反应过来,扬起唇角问好:“沈先生。”

沈怀京脸上笑容和缓,“叫我二哥就好,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要上来玩儿会儿吗?”他又问。

靳行简吐出口烟雾,无声朝后睇过去一眼。

时间已经不算早,别墅内仍灯火通明,姜茉站在那里没动,笑着拒绝:“不了,明天还有事情。”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京哥,姜茉隐约听到有女孩拉开露台门问他有没有看到靳行简,沈怀京回头说了句没有,等门关上,他接着问姜茉,声音压低三分:“你那儿有热水吗?”

这问题来的怪异,连靳行简都回头看了一眼沈怀京,姜茉愣了一瞬才点头。

沈怀京手搭在露台边,进一步询问:“能劳烦带阿简过去喝杯热水吗?我这儿今天第一次过来,热水器有故障。”

他动作极快地点了一下靳行简,又捂住胃部,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姜茉了然,靳行简大概是有总裁病,胃疼。

前两天才刚答应沈怀京有需要尽管找她,靳行简也帮过她,尽管天色已晚,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姜茉仍没有拒绝,抬眼去看靳行简。

他仍站在那儿,廊灯高悬在他背后,拓出的影子却意外狭长,延伸大半个院落后,停在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

大概是真的疼狠了,他没拒绝沈怀京的提议,只抬起眉眼,遥遥地看向她。

里面的人又喊了一声京哥,沈怀京将靳行简托付给姜茉,“那就拜托小姜带他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两幢别墅距离并不远,姜茉和靳行简保持一臂距离并排走着,谁也没率先开口。

只有淡淡的烟草味道不时浮过,很快被风吹散。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跑动声,一队保安排成纵队,很快跑过两人身边。

这几天保安队相当勤奋,姜茉进出时经常能遇到他们训练,每日不止三次。

保安队长圆脸,人长得和气,每次都和她打招呼。

这次也不例外,距离近些时,队长扬起笑脸,声音带喘,“姜小姐,靳先生!”

姜茉弯起唇角。

靳行简长指弹落一截烟灰,跟保安队长点头。

边牧大概是见她许久没跟上,啪嗒着小爪子跑回来迎她,见到陌生男人,它警惕地看着,围着靳行简绕上一圈,小心翼翼轻嗅。

两人因此停下脚步。

这次,姜茉主动打破沉默,“靳先生,别紧张,它不会伤害你,只是‘鉴定’是不是朋友。”

她说得礼貌,靳行简却好像不大乐意,挑着唇角问她:“叫沈怀京二哥,叫我靳先生?”

姜茉一怔。

说话间,边牧已经完成“鉴定”,站到两人中间,狗为地把两人隔开更远。

靳行简低下头,边牧正抬头,黑眼珠旁露出一点白,与他对视时,露白更多,他转头问姜茉:“这是?”

这是在翻白眼。

姜茉不好意思直言,尴尬地捏住手尖,话说得委婉:“它觉得你们,还不是朋友。”

靳行简微一扬眉,看了边牧一眼,像是不想和它计较,抬起长腿率先朝前走去,直到一幢别墅前才停下。

姜茉奇怪他怎么知道她住这儿,转念一想,他那天来这里找过沈怀京,便没有多问,开门领人进去,将人请到位置落座,自己去准备热水。

靳行简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环顾。

这套房子有人定期上门清洁,家具洁净,一切崭新如初。

姜茉的生活痕迹很少,目之所及处,只沙发前矮几上的一书一笔是她带来的。

那本书摊开着,翻开的那一页用黑笔画线了句子。

“我告诉自己:慢,就是快;重复,亦是不动声色地默默前进。”

靳行简饶有兴致地探身拿起书,原本趴在几米外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边牧倏地起身,汪了一声。

护主得很。

远远的,姜茉喊了一句,靳行简神色稍疑,刚要起身,就见边牧不再管他,啪嗒啪嗒跑过去。

那边很快传来几句叮嘱,还有电话声。

大约是和朋友讲电话,姜茉语调带着轻快。

“房子今天找好啦,东西不多,我自己搬就好。明天啊,不搬,明天要回姜家一趟……”

卡着书页的长指微顿,靳行简翻开书皮看了一眼,继续翻动书页。

这一页也被姜茉圈了句子。

“之所以诉说这段修复过程中不为人知的故事,是希望我保住的这份古意,能让后人离历史更近一些。”

姜茉端着温水出来时,靳行简单手插兜,身姿落拓,正站在窗前通话。

看起来胃部不适并没有为他造成什么影响。

姜茉将杯子放在矮几上,上楼,从行李箱里翻出一盒止痛药。

再下来时,沈怀京来了,正靠在沙发上和靳行简聊工作,“真的要从云来科技放权,用Eterno去接触Hayden?好不容易才将云来拿到手。”

靳行简端起杯子喝一口温水,“早晚都是我的。”

姜茉无意听两人聊工作,将药盒放下,看两人转眼看过来,她笑,“你们聊,我去忙一会儿,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说完为沈怀京接了杯水,转身上楼。

边牧没跟着上去,仍趴在那,目不转睛盯着两人。

等到楼上传来关门声,沈怀京“嘿”了声,“真是条好狗。”

靳行简刚体会过这狗的“护主”,从楼上收回目光,没说话。

沈怀京靠在沙发那段,声音幸灾乐祸,“我怎么感觉,在小姜这儿你一点儿也吃不开啊?本来还想帮你要口热乎饭吃。”

以往靳行简到哪都是香饽饽,被一群人围着,他找借口把靳行简“送”过来,结果姜茉给了水拿了药,一点也不留恋地就忙自己的事去了,一点也没把靳行简当回事儿。

靳行简倒不觉得是自己魅力的问题,前几次接触下来,更没良心的揣度姜茉都有过。

和她计较什么。

他又喝了口水,起身,还是没忍住:“她会做什么热乎饭。”

年夜饭只会煮速冻水饺的小姑娘。

姜茉倒不是刻意回避,是真的有事情要忙。

刚刚和程虞通话时老师突然来电,提醒她投稿的文章通过审核,要提前登刊,编辑发送来邮件,却迟迟不见她回复,也没有其他方式联系到她。

姜茉挂断电话才发现,邮箱里躺着一封邮件,是昨天中午收到的。

她当时正跟在中介身后看房,没有注意。

不知道这次怎么在过年期间要的这么急,姜茉打开电脑。

忙完这一通,已经将近十一点。

楼下静悄悄的,靳行简沈怀京不知何时走了。

姜茉洗好澡,躺到床上,沉静下来的脑子慢慢被明天要回姜家的事占满。

浓稠夜色中,她睁着眼,久久不成眠,心情也渐渐浮躁。

好像又回到刚离开姜家的那几天。

她还是没办法将姜商元和自己淡然地分割开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用宽阔的肩膀为她遮风挡雨,弥补儿时那八年所缺失的父爱。

她从他清醒地给她亲子鉴定样本那刻起也明白过来,那段时间,是她单方面联系不上他。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姜茉腾地坐起身,穿上鞋下楼。

Jan听到动静,贴过来蹭她的腿。

姜茉摸了摸它的头,到矮几上拿着那本翻阅到一半的书,正准备上楼时又回头。

矮几上干干净净。

靳行简的胃是有多疼,把她一整盒止痛药都带走了?

唇角抽了下,姜茉抱着书上楼。

重新投入到阅读中,将满脑子的混乱挤走才得以入睡。

第二天上午,姜茉跨越大半个城市回到姜家。

姜家所在的别墅区在初落成时聚集了不少北城名贵,随着时间推移,豪宅楼盘跌出,资本市场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旧邻搬走,新邻加入,姜家一直没动。

在偌大的北城,单论资产,姜家只是中层,却是少有的清贵。

姜家祖上是大儒,家境富硕,却历代衰败,到姜茉爷爷那辈开始经商,稍有起色,姜商元这一辈曾扶摇直上,只是没几年光景,又走起下坡路。

姜茉到姜家院外时临近中午,隔着一段距离,姜商元坐在轮椅上,正由人推着在院子里晒太阳。

春节仿佛是北城冬与春的分界线,姜茉离开北城时冬雪初歇,春节过后回来,天气霍然转暖。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秋末,当时姜商元躺在病床上,人虽没什么精神,脸上却是饱满的。

一个冬天不见,他的手指干瘦,指甲苍白没有光泽,脸颊两侧塌陷进去,白发中偶见几根黑丝,整个人枯如干柴,仿佛老了不止十岁。

姜茉眼眶发烫,站在院外没动。

有幼童在她背后笑着跑过,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姜商元回过头,一眼看到她。

愣了一瞬,苍白的面颊上窝起一个微笑,姜商元招呼她,“茉茉,快进来。”

一句“爸爸”被她压在喉咙里,酸涩充斥到鼻腔,姜茉轻轻吸了下鼻子,走进去。

姜商元看向她身后,眼底划过失望,“没带行李回来吗?”

微风徐徐,已带了三分春意。

姜茉走上前,努力弯起唇角,“今天回来看您。”

不是没看到姜商元眼底划过的失望,只是她知道,姜商元这句话的背后,必定包含了对祁静云的某种让步,她感激姜商元对她的养育之恩,不想再欠下太多,也不可能假装无事发生地再回到这个家里。

姜茉让阿姨去忙别的,自己推上姜商元慢慢转,问他身体情况,问他在吃些什么药,问他去医院复查时间。

院子里几个年轻花农在花园那头忙碌,有男有女,都是全新面孔。

今天天气极好,阳光下腊梅树枝肆意伸展,枝头丛生的黄色花苞簇簇绽放,姜茉将姜商元推到一棵姿态古雅的腊梅树下。

春风浮动,暗香盈盈,姜商元仰着头,望着一枝腊梅,久久后忽地开口:“你妈妈最不喜欢北城的冬天。她说啊,北城的冬天太冷,手脚总也暖不过来。”

姜茉有片刻愣神,接着低下头。

陷入回忆里的老人目光悠远,长久地叹息,那声音像怀念,像惋惜,又像一切归于尘土后的平静,“那一年,她挨了一整冬,我以为她会留下,没想到冬末时她还是走了。”

望着姜商元佝偻着的脊背,姜茉的心脏像被泡在苦丁茶中,苦、涩、憋闷、委屈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小时候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姜商元把她接回来时,一并买下了她和沈云笙住过的小院,那之后,便再也没提过沈云笙。

北城对她来说是新家,新环境,起初那一年,她总是睡不好,她会对姜商元说自己想妈妈,姜商元那时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擦干眼泪。

有一次她的玩具被姜檬抢走,晚上她抱着沈云笙的相框睡着,第二天肿着眼睛起床,急急忙忙去上学,放学回到家时,相框被摔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里面沈云笙的照片飘出来,破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祁静云说是家里阿姨打扫时不小心,已经被辞退了,刚出差回来的姜商元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

之后,她将有关沈云笙的一切全部收好藏好,也没再提过。

那时她以为姜商元有了新的家庭,不提沈云笙是迫不得已。

现在仔细回忆,姜商元对她是真的好,可就算是私底下,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们母女以前的生活。

像是那些原本就与他无关。

原本就与他无关。

姜茉眼睫颤了下,心里陡然发冷。

她看向姜商元,喉咙酸涩难堪。

她想问他,是不是从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

想问他,为什么要把她接到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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