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你豆腐想怎么吃？”姜玥用大碟盛了四块豆腐出来，“我打算今晚做葱烧豆腐，其他的你想吃什么吗？”
李修看她，“都行，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他维持着自己那副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说出了没什么建设性的回答。
“那……”姜玥指了下桌上剩的鲜豆腐，“你……好吧，我来研究一下怎么搞。”
在这个很多人吃不起盐酱的小村，豆腐是不亚于肉的稀罕物。
如果这板豆腐不是李修买的，她第一反应大概是分给村里其他村民，就当日常走动、和气关系了。
但现在嘛……姜玥不可能和李修开口说要借花献佛。
恩人的救命恩她还记着呢，所以……她的任务是给李修做好吃的饭，尽量不要浪费他提供的材料。
姜玥站在桌边看豆腐，心里有点难——按照现在这个温度，鲜豆腐搁一夜明天酸得厉害，吃了会拉肚子的。
那就……抹点盐？多抹点盐试试。
重新洗了手，端了盐罐子过来，姜玥开始认真给豆腐表面抹盐。
细白的盐粒很快消失在豆腐湿润的表面。
不行，方块豆腐这么大，表面一层盐也不能防止豆腐从里面酸啊。
默默叹气。
姜玥重新洗了案板和菜刀，决定把豆腐切小些。
“你用盐腌？”
李修站起身。
“嗯……”姜玥扁嘴，“好吧，我还是承认我不知道怎么对付这堆豆腐……没有说你买豆腐不好的意思，我知道豆腐很好吃……就是，我要想个办法别让它们浪费了。”
李修没再说话，又坐回灶边的小凳上，默默看着姜玥。
——这板豆腐的确值些小钱，可其实……他不在意。
要想做饭滋味好，多耗费些食材、调料都是常事。
但……还是不说了吧。
李修低头，拿了两根细柴慢慢插进灶里。
他承认，自己的确贪姜玥的做饭手艺。
可为了一口吃的，也不应该坏了姜玥原本的生活。
补贴些银子或者食材给她，是为了她做饭放开手脚，李修也能吃得舒畅又顺意——总不至于再担心自己是否吃光了她的积蓄。
姜玥细心着过日子是好事，平常人家都这样过。她这样爱吃、会吃又不会干农活的人，大概全靠这精打细算的习惯才能顺利过日子。
总之，李修不能接受自己真成了她大手大脚的源头祸根，更不想看原本努力上进的姜玥哪天变成“教训”模样——面目狰狞地赖上自己，朝自己要银子花。
李修抬头，看到姜玥耐心切豆腐的侧影，还是觉得她保持现状比较好。
……
豆腐切成食指宽的片，两面抹盐，又摆着放到盘里。
没干多一会儿，姜玥就觉出不对劲。
自己容器不够了！
她连李修新买的大碟子都用上了，可大碗小碗摆得哪儿都是。
环视一圈，最后和李修对视。
李修脸上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姜玥却不自觉皱起眉头。
“我帮你吧。”李修站起身，“说我需要做什么。”
“那个……”姜玥琢磨了一下，“要不，你洗个手，帮我抹盐？嗯……或者刷一个大簸箕也行。”
李修点头，“我今天带回来的新的？”
“行！”
姜玥伸手去摸自己最开始抹盐的豆腐，又端了碟子过来仔细端详。
——好像……豆腐旁边的水多了一点点，是盐腌出来的，对吧。
对吗？
才淹了一小会儿……实在判断不出来。
对吧？？对吧？？？
……不管了，多抹点盐再等等。
李修很快拎了用水冲干净的大簸箕进来。
他迈进厨房一步又退出，站在厨房门口环视，突然领悟刚才姜玥一脸的迷茫和无奈是为了什么——没地方可以放这个大簸箕了。
姜玥看他，“要不，先立在门口晾着吧。”
李修点头，又重新洗了手进来。他主动帮姜玥腾挪地方——按说，大碗的容量挺大的。可姜玥把豆腐抹盐后就平铺在碗碟上，占光了碗碟不说，多余的豆腐也没处摆了。
“豆腐片，能摞在一起吗？”
李修问姜玥，但他分明已经开始干起来了。
豆腐片小心摆放摞进一个碗里，再把豆腐析出的汁水倒在一起。
姜玥看李修拿豆腐的手又轻又快，突然……觉得自己领悟了一些。
豆腐片不是不能摞，只是她刚才觉得那样比较方便通风。叠放嘛，可能容易坏，但也不差这一会儿。
等吃完了饭，全摆在那个大簸箕上就行。
“李修，……豆腐水别倒。”
“嗯？”
这也能吃吗，李修腹诽。
他低头看看铺满碗底的、白蒙蒙的浆水，心里疑惑，又觉得……姜玥或许精打细算得太过了些？
“里面有盐。”姜玥与李修对视，“而且浆水是豆腐流出来的，里面还有点豆子味。我想……可以给牛吃，我的牛整天跟着我干活，给它吃点盐，也算吃了顿好的，添添力气。”
“好。”
李修放下了碗。
又切了两块豆腐，姜玥和李修说话：“咱们给这些豆腐片抹完盐就吃饭吧。米饭早熟了，红烧肉也该熟了。”
李修点头，“那你别切了，咱们快没碗吃饭了。”
“对啊，差点忘了这事。”姜玥笑，又透过厨房门看外面天色，“哎呀……太阳快落山了。今天没去浇地，就在家待着，真好。”
“你也没闲着，下午不是去林子里拉了一车柴回来吗？”
李修搭了句话。
他主动帮她浇地，就是想分担些她的活计，却忽视了农人的活，只要想干就干不完。
再说，两个人用柴，的确比一个人用要耗费大。
看一眼桌上的豆腐，李修心里生出些隐隐的歉意——处理这些食材，其实要花姜玥不少时间和精力。
自己的到来，不过是把她浇地的活换成了做菜，虽然轻松些，也……可姜玥也改善了日常伙食，不想了，自己再多帮些忙就是。
————
陶锅里是刚才煲好的米饭，大灶上是还在炖的猪肉。
平时姜玥一个人够用的厨具，此刻因为想多做菜而显得紧张——想做葱烧豆腐，就得挪个锅出来。
姜玥把米饭从陶锅里盛出来，空锅加水略烧一小会儿，拿锅刷再刷几下，正好借着水温把锅底沾着的米饭渣刷干净。
只是现在这个滚烫的陶锅，实在不方便倒水。
找抹布？
厨房的抹布正在大锅上堵锅盖缝呢，也早就被蒸汽烫了个透。
姜玥拿了筷子去扒拉抹布。旁边李修走过来，面不改色地拎了热抹布去过凉水。
“好厉害。”
姜玥羡慕，有武功就是好。
等李修端了陶锅倒了水回来，姜玥也切好了豆腐。
“李修，你能去菜园子里帮我拔两根大葱吗？不是那些新长的细葱，是园子最里面，手指头粗的、长得特别壮的那两个，你一找就能找到。”
“好。”
……
等李修带着洗净的葱回来时，姜玥也已经把红烧肉乘上了桌。
“马上马上，葱烧豆腐很好做的。”
姜玥的圆脸笑起来让人觉得心情好。
李修点点头，递了葱给她，又靠在门边上看她做饭。
切下两段葱白，姜玥左手按葱，右手拿刀打斜切好了大葱段。
陶锅烧热，加一大勺油，爆香姜片和花椒，然后小火开始煎葱段。
姜玥拿着筷子来回扒拉，神色非常认真——葱段边缘起了焦边，表面也由青白略微转黄。
快速把葱和其他调料从陶锅里夹出来，姜玥在锅里下豆腐条，继续煎豆腐。
她用筷子小心调整豆腐的排列，希望每一块豆腐都能和油充分接触。
李修默默闻着葱香，看姜玥用小勺挨个按压豆腐，觉得她似乎是想煎得更快些。
“我帮你烧火吧。”
小灶的火不太大，姜玥要是做菜顾不过来，他也可以蹲在旁边帮忙——虽然会有些拥挤。
“没事。”姜玥没抬头，“就是得小火，火太大就焦了，葱不好吃、豆腐也难吃。”
她左手勺子右手筷子，微微掀开贴着锅底的那面豆腐，看到油浸润的豆腐块边缘，已经形成了一层外深内浅的黄色焦圈。
差不多了。
姜玥又挨个给豆腐翻面，动作仔细认真。
等到豆腐条煎得两面金黄，姜玥把之前准备的料汁——红烧肉汤，倒进了锅里。然后又倒进提前煎好的葱段。
好像……颜色有点浅。
姜玥又补了一小勺酱油，心里希望别太咸。
盖锅盖，煮上一百个数后再掀开。
她用筷子微微挑动豆腐——啧，汤少了，豆腐块彼此之间有点粘，像放久了的饺子面条坨到了一块。
带着炒勺，去桌上又盛一勺红烧肉汤回来倒进锅里。
好像……还行？
锅里的汤汁浸润豆腐，咕嘟咕嘟直冒泡。
姜玥又拿筷子勺子一起操作，算是把豆腐挑开了，也没破碎太多。
盖上陶锅盖，再继续炖煮一会儿就能出锅了。
姜玥起身，语气轻松，“咱们先吃吧，这个也马上就好。”
听了她的话，李修还靠在门框上没动。他看向姜玥，脸上似乎带着笑意。
“吃饭啊。”姜玥又叫他一遍。
她回看李修，想确认李修是否真笑了的时候，只发现他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
所以……是错觉吧。
就算不是错觉，也应该是期待吃饭才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