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蛋疼小说网>女生耽美>吻鹤>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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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1 / 1)

燕州十二月,夜雪弥深,城墙上灯火明灭照着一地雪白。

城内入了夜便有巡捕四处游徼,一概不许等闲之辈在外行步。

夜里巡逻最是苦寒难耐,巡捕们装模作样围着城墙看了一周后,便作计留人去买了些烧酒,各人分着喝了半小壶才觉得回暖一些。

酒暖后,便有人坐不住了,哈着热气怨声:“话说咱们兄弟都和那些戎敌鏖战多久了,这朝廷的粮草怎么还没到?”

旁边刀疤脸闻言,伸出三个指头比划,摇摇头:“粮草,三个月了,一粟没见着!早上那点树皮都啃着老子心慌,晦气!”

提到树皮这些“粮食”,大家都面如菜色,抖如筛糠,醉意都消了三分,彼此眼眸中照见的那张蜡黄的脸明晃晃流着几分畏惧。

谁都知道千里之外的朝廷要把燕州喂给戎敌刀下。

沉寂中,突然响起几声“咚咚咚”,如同鬼魅般突兀。巡捕头阿大被吓得一激灵,与各位兄弟对视一眼后拔着剑就冲向半开的城门。

他尚未出声训斥何人如此大胆,却见一匹白马踏雪远去,溅起一路残雪,唯见那玄色氅衣划过黑夜。

阿大惊住,一把扯过刀疤脸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敌军都进城了!速速去禀告军师!”

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人接道:“捕头不必惊慌。”

阿大回头一看,只见一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面容带笑地看过来,他喜道:“军师!”

不等说完,阿大恭敬向下看的目光不经意地向青年身后一瞥,回避的动作一顿,愣在原地。

然后他瞳孔放大,几乎不可置信地向军师看去,蠕动嘴唇:“这,这,军师,这是···”

青年淡然一笑,他眉眼都落了雪,手上布满冻疮,单薄的衣裳挡不住如月的风姿。

他兴声说道:“宁王带着粮草入主燕州!”

疾驰入城的马被勒停在一方小院前,院内的人耳尖,远远听见哒哒马蹄声,赶忙出来接过男人扔过来的缰绳,跟在身后道:“殿下,王妃方才歇下来。”

听到这话,宁王梁恒放轻了步子。

檐下无风雪,他修身玉立在窗前,拂去满身落雪,目光望到床边一角衾被,满脸的阴郁不由散去几分。

“近日城中情形如何?”

“王妃改妆坐帐,一切安好。”

听到这话,梁恒暗叹一口气:“劳她烦累,既要照看妇孺,又要管着营中。”

说罢挥挥手,示意:“下去吧。”

梁恒眼下一片乌青,他三日无眠,赴雪夜奔,带着以命求得的粮草赶在春月来时入主燕州,只为此身去后,吾妻还有尚可依靠的身份。

待到一身寒意减退七分,梁恒才轻步入内室。他坐在床边,伸手向被下探了探,只摸到一片冰凉。

盯着熟睡人苍白的面容,梁恒的心已经化为一滩水,不可抑制的情感催促着他俯身用干燥的唇轻碰爱人眉间,随后把那冰凉的脚塞入怀中,凉的梁恒不停蹙眉。

他知道这人一向眠浅,故而不敢多言,只嘟囔几句让她好好照看身体,免得自己日夜担忧。

但是对着妻子,梁恒难免话多,从头发丝讲到鞋袜,也说了不少。

窗边更声响起时,梁恒还是觉得自己讲的太少了,可现在他只想好好看着阿婉。

见到没人出来,屋外的军师陈轻只好出声提醒:“殿下,该走了。”

梁恒将阿婉的被角捏紧,又跪坐在床边,轻碰了碰她温热的耳垂,眼神缱绻留恋。

临走时,他却什么也没说。

城门下——

望着那身影融进茫茫雪夜,宋婉拢紧衣袖,“这次鹤京要的是什么?”

陈轻看着宋婉苍白冷峻的神色,一字一句:“殿下的血骨。”

是谁要那病骨支离的人?

宋婉几不可信地闭上眼睛,呼吸几度错乱,良久,她才缓了下来。

两人几乎要在雪夜站成冰塑,要进城时,身后却由远及近地响起仓促惶急的马蹄声。

宋婉刚要转身,腰间便环上一只手,她被迫踮着脚尖,吻上冰凉的唇间。

那双凤眼在黑夜中如火烛般明亮,蕴着几分笑意——我知道,你会来的。

月余后,燕州城飞来一只系着信的碧鸟。彼时宋婉已经眼盲,只能由陈轻读给她听,其实也不过寥寥两句——宁王叛乱,处以凌迟。

那一刀刀刮下来的,是宋婉曾费心呕血养着的血骨。

次夜,燕州燃火,宁王妃逝。

********

元宗五年春。

平江城下了一夜的微雨,润湿了水道桥的石板路。卖花女挎着一篮玉堂春钻到姑娘们的窗下,笑盈盈地染了满鬓香气。

赵府的一方宅院却传来婢女的哭啼声,老夫人遣了身边人去看儿媳,下人回来说夫人又发了高热,怕是不行了。

跟着过来的大房那边的婢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边磕头边哀求道:“老夫人,求您救救大夫人她吧!”

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眼皮一跳,走了上去骂道:“晴云你是干什么!老夫人何时不曾为夫人请稳婆来治了!休要在这胡搅蛮缠,乱了规矩!”

晴云几乎泪不成声:“那稳婆是个没主见的,根本没有把夫人的病放在眼里,还请老夫人请个医者来看看吧!”

那婆子也是稳婆出身,闻言怒不可竭,就要抬手打上去:“胡说!”

“罢了。”

高座上的老夫人从菩萨像前俯视下去,她捏起佛珠,道:“佰璀,上月你同我去普渡寺还愿,巧遇见了一位女医,便差人请那位女娃娃下山瞧瞧大房儿媳吧。”

**********

平江普渡寺已建百年余,乌檐静伫渡生山,前殿正脊浮雕,鸱吻四角,瓦绿琉璃剪边,气势恢宏。

今日礼佛,四周佛语威严,晴云矮着身经小沙弥引路进了一方小院。

院内栽着两株白玉兰,光下色白微碧,雅致地开在枝头,幽幽散着如兰香气。

“你们可是来寻我家娘子的?”

晴云被突然的女声吓得绞紧帕子,她转眸寻声看去,只见碧瓦朱檐下,俏生生站着一位绾着双髻的丫鬟,她手上捧着落泥的玉兰花瓣。

晴云从小沙弥那知道,这位是女医身边的丫鬟白芷。

她躬身作礼,诚声:“奴婢是平江城赵府上的丫鬟,特请娘子下山救治我家夫人。”

隅时春日盛,小寒之风过堂前,撞响了飞檐弯角下的惊鸟铃,隔扇门被推开,一穿着道袍的身影落脚于檐下。

“娘子,卦象真已相应,医囊备在绳纹卷头香案上。”

被称作娘子的女子面容瞧着不过十六七,眉目秀致,竹簪绾发,宽大的素色道袍愈显身形清瘦。她立在穿堂风中,如潜长在谷中的蕙兰,清流雅静。

晴云延请女医下山时才知,这娘子姓宋,闺名婉,原是官家娘子,却因父犯上而与家暂住峇州,然去岁父逝母故,只能携婢欲往鹤京寻亲。

眼下,宋婉裹好金针放入袖中囊袋,对白芷美赞她的卦象灵验入神郝然一笑。

哪里是她的卜卦算力,只是重生到这位早逝的小姐身上,神识里跟了位自称为系统的鬼神之力。

前世宋婉溘谢于元宗九年冬,彼时她还在燕州墠郡妇难营行医,不曾想,人定时住所的一场诡异大火把她烧的尸骨无存。

再一睁眼,便成了与她同名貌似之女,随之还绑定了一位要她今世“泽福女子”的系统。

『宿主所救女子越多,便能维持生命值,获得积分,还可以换取跨时空产品制法哦~』

就在昨夜,宋婉秉烛夜读古医书,突然冥夜里响起一阵“滋啦”的古怪之音,随后她便看见空中发光的官家字体——

『明日隅时,有求医问药之人请宿主相助,完成任务即可获得积分十点呢~』

宋婉师承百年瞿山霞医派,自幼习得卜卦游医之术,对这系统的神来鬼去适应如常,她借星象以龟甲术再卜算此事,果真相应如验。

“宋娘子,这便是夫人的院子了。”

晴云为她撩起棉帘,引宋婉进了赵夫人的绣房。

“夫人,宋女医请治。”

宋婉听见一声有气无力的回答。

屋内血腥味夹杂着秽物微臭之味,令人闻之不适。宋婉戴着鸦青色水纹面纱,看着赵夫人萎黄黯淡的面容,嘱白芷与晴云在外暂候。

宋婉知道女子隐疾医治,外人越少,病者方能稍显自如。

她三指按在赵夫人脉上,只觉脉象细涩,如将断琴弦之紧绷,微沉取之,又如陷葱管落空而下。

“夫人生产已有二月余,险关已过,再以针药调理便可痊愈。”

赵夫人枯瘦的手掌攥着宋婉的宽袖,泣涕如雨:“娘子言我尚可救?”

宋婉将自己的手掌贴在赵夫人的颈侧经络,以探血行,闻言轻轻笑道:“夫人想活,我便能救。”

四诊完毕,宋婉起笔开了方子,让白芷去药堂取药煎煮。

接着她取水湿帕,擦净妇人身下的秽物,让晴云取了新衣给赵夫人换上,而后以针刺关元、三阴交、血海等腧穴行进补手法。

待取针后,宋婉撩起掩在窗棂的布帘,对赵夫人展颜:“夫人,你院子的花开得很美。”

晴云搀扶着赵夫人走到窗前赏花,宋婉静静看着主仆二人喜论着来日要如何制花簪,死气沉沉的屋内转眼活泼起来。

『叮咚!宿主任务完成,获积分十点,开通岐黄堂,可在商场内兑换物品哦~』

**********

转眼月余,暮春烟景,莺蝶戏游花丛。

宋婉瞧着赵夫人脸色愈发红润起来,收了诊金后便提出告辞一言。

赵夫人抱着孩子,命人拦住出门的宋婉:“宋娘子救命之恩岂能以这几两银钱打发,且再待几日,我手下转个铺子给娘子。”

白芷第一次见出手如此阔绰的妇人,拿着医药箱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家女娘。

宋婉心中早有所求,她眼里滑过一丝狡黠之色,口上仍拒辞,福身行礼道:“若夫人欲携恩相报,婉确有一事相求。”

“何事?”

“婉欲行鹤京寻亲,不知夫人可否助婉得行路公验?”

赵夫人一口应下来:“自然无不可。”

依凭赵府之势,不过一盏茶的时刻,宋婉便拿到了心中挂念许久的行路公验。

二人回了普渡寺后,白芷拧眉不解,轻声问:“娘子平素最喜漱石枕流,为何要去千里之外的鹤京?”

宋婉撑伞缓步于山雨中,谙尽风烟的眼眸瞧向普渡寺大脊上的四方蹲兽,淡声:“抑岂长久水云身,我要去寻一人。”

前世师兄最后一封信便从鹤京落笔,托雁传来。宋婉记得她不辞辛劳,兼程而进,却只于槐序时节,见到师兄一只断指落在乱葬岗,指上尚扣着她赠予的草戒。

想到这,宋婉心中闷痛,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明日便启程罢。”

待宋婉至鹤京,已是梅熟之日。

依着多日行医诊金赁屋一所后,又赶着坊市花灯节,宋婉便领着白芷出门观灯。

舍道雀街两旁高悬走马灯、宝塔灯,玉桥河下飘着若银河璀璨的祈愿莲花灯,又忽闻清歌,架起的高台上粉衣薄纱的女子舞姿曼妙,惹人欢呼。

宋婉被绚烂的火树银花迷住双眼,正想唤白芷同看,不料一回头,身后没了白芷的身影。

定是被人群挤散了。

朱雀街行人如织,语声嘈杂,宋婉寻人不便,瞧着离颖河更近,她已有多年未曾放灯祈愿,见此光景心中动容,便也随着许多年轻姑娘一同在水畔放了灯。

一旁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圆脸姑娘笑问宋婉:“这位娘子也是来许愿捉个俏郎君的?”

宋婉拨弄春水的指尖一顿,下意识握紧手掌,冰凉的河水尽数从指缝流逝。

她面色有些羞红,却摇摇头:“不是,我许的是…”

话未讲完,宋婉听到耳边熟悉的“滋啦”声音——

『咚咚~新任务发布----请宿主前往桃香坊为青楼女子(红玉)医治。限时五个时辰。请宿主速速完成哦~』

宋婉心中一惊,倒是第一次听到任务是限时的。她即刻起身,没有听到鹅黄色衣衫姑娘的好奇询问,转身抬脚逆着人流欲回去拿医箱。

摩肩接踵的街道实在寸步难行,宋婉闷头向前走,却“彭”地撞入了一个洇着淡香的怀抱。

一旁男子戏谑的声音响起:“呦,梁世子果真丰神俊朗,小娘子都投怀送抱了。”

宋婉连忙避身,低头行礼致歉:“方才非是有意,多有得罪公子。”

明明周遭语声嘈杂,可宋婉依然清晰听到了那人声色里藏着浪荡笑意:“无妨,无妨。”

口中说着无妨,但随后宋婉的下颌便被一柄玉竹折扇抬起,扇柄的凉意在她温热的皮肤上缓缓散开。

宋婉一时被这风流的行为弄得呆愣,她目光延着那修长匀称的指节向上看去,却见灯色下,那人眉目修长俊美,眼眸里映着星光,如墨玉上润着的一点莹泽。

许是花灯太过绚烂,宋婉一时忘记移开目光。那人身旁的同行人见此光景,摇着扇对身后的同伴惊奇:“果然,你们瞧瞧,这梁家郎啊,真是蛊惑人心的好算计!”

风流公子语调微扬:“谬赞啊马公子。这位女娘戴着面纱,皮薄,你可少说点吧。”

说罢,他收回了扇子,侧身为宋婉让开了一条空道:“见女娘形色匆匆,许是有急事,那梁某先告辞了。”

宋婉来不及思忖这人怎知她身负紧事,只点头:“谢公子。”

待宋婉再度消失在视线里,他还站在原地,直到等不及的同行人在前头喊道:“梁恒,这画舫游湖你还来不来了!”

梁恒唇角轻扬,凤眼氤氲着得逞的笑意,随后朗声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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