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夜冒昧,她被兴师问罪,她理亏。
“好好好,你先别生气,我跟你道歉,是我大半夜打扰你,是我听信卓耀明胡说八道,是我不分青红皂白质问你,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她声音在抖,而他异常平静,低头审视她,语气轻飘飘:“道什么歉啊,又没说你错怪我。”
她怔住,脑海掀起风暴,从宇宙爆炸到人类进化再到火箭升空,只花了一秒。
十厘米内,是一双摄人心魂的眼。被他这么深邃直白地盯着,她顿生无力感。
冷静下来:“好,那你先跟我说清楚,那天晚上——唔!”
他捂住她嘴巴。
门缝传来邢美莱的声音:“邢屹,干嘛呢你,还没睡?”
他气定神闲:“打游戏。”
“哦,那你打吧,早点睡。我改签了,明早再走,正好给你们做早餐吃......”絮叨声消失在门外。
他手掌压在她柔软的唇上,她呼出的热气洒在他掌心,从温热,慢慢化为湿润。
孟纾语憋红了脸,不停呜咽抗议,在他不为所动的注视下,她用力锤打他肩膀,可是他浑身都硬,她锤了几下仿佛给他挠痒痒。
她郁闷得掐他的腰,他呼吸陡然一沉,立刻束缚她双手压在头顶,“手往哪儿碰?”
碰你怎么了!
抗议声被他掌心闷住,含糊不清,他勾唇笑了下。
“说什么呢。”
说你有病!
她被狠狠压在门上,身前是他坚硬滚烫的躯体。
十九岁,正是一个男性从青涩跨越到成熟的年纪,雄性荷尔蒙如超新星爆炸,攻陷她薄弱的意志。
邢屹一手就能握住她两只手腕,指腹有常年练习散打留下的薄茧,碾压她跳动的脉搏。
他静静看着她,眼里似乎有亟待喷薄的热焰,她气闷地瞪回去,他目光愈发轻佻顽劣。
以卵击石无效,孟纾语转换策略,翻箱倒柜地想起所有伤心事,硬生生挤出一滴眼泪,滑到他手上。
他很快松开手,她终于汲得一口氧气,累得闭眼喘息。
邢屹喉结一滚,声音更哑:“又没怎么你,哭什么。”
他揩走她眼角的泪水。
她害怕他,“你别动我,我要回去。”
邢屹垂眸看她片刻,冷森森的视线好像在说“不准”,她立刻装哭,他这才咽了下喉咙,放过了她。
门开,她鱼一样逃回去反锁卧室。
慌忙拿起手机,看到老孟的消息。
[乖乖,爸跟你说,你上了大学可不要急着谈恋爱,会吃亏的,那些小伙子都是坏心眼]
[不像小屹,他一看就没有坏心眼,爸很放心你跟他待在一起,平时还能一起学习,多好]
“......”
无力回天。
她来这里,只想好好学习,再期待一场雪。
可现在,清净没了。
果然,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扫雷游戏,炸得她措手不及。
她初步认定,隔壁住了个表里不一的疯子。
赶紧拨出电话。
毛婧婧被她扰了清梦:“亲爱的,大半夜了,什么问题还需要人工服务啊?”
她斩钉截铁说:“邢屹有病。”
“什么病?感冒发烧还是不治之症?”
“......应该是某种心理疾病。”
“那我爱莫能助,我们美术生的心理状态也很差,十个里面八个有病,自顾不暇。”
孟纾语深深吸了口气,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完整复述。
毛婧婧顿时醒神:“那你快跟孟叔告状!”
“没用,这是对牛弹琴,你知道当一个中年人被诈骗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吗?他只会觉得我对邢屹有偏见。”
“那你赶紧搬出去!”
她正有打算:“这件事情我也在想,但是......喂?”
手机没电了。
她急忙找出充电器,整个人趴跪在地毯上,长发缕缕垂落,塌着腰,上半身凹出柔软月弧,伸手碰向墙边的插座。
后知后觉,一道高大的影子罩了下来。
——“想搬走?”
她吓得囫囵转身,后背紧靠着墙。
邢屹插兜站立,一双澄黑眼眸睨着她,她浑身一僵,他漫不经心半蹲下来,帮她插好充电器。
她紧紧揪住地毯的短绒,嗫嚅:“你怎么进来的。”
他很欠扁:“这是我家,我有钥匙。”
“......”
距离拉近,发现他有一颗浅浅的眼尾痣,笑起来很好看,也暗藏侵略性。
他手臂懒懒搭在膝盖上,看着她:“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说。”
“你要是想走,我就把你关在这儿。”
这叫商量?
她摆出防御姿态:“我懂了,你一定在耍我对吧?保姆告诉我了,其实你不喜欢被人打扰,自然也不喜欢我住在家里,所以把我赶走之前顺便折磨我。你放心,等我跟莱姨商量完,很快就会搬走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脸色一沉:“谁说让你搬?”
“那你到底要干嘛!”
“喜欢你啊。”他拖腔拖调的,顽劣又轻描淡写,“想跟你接吻,做.爱。”
“......”
嗓子突然好干,心火烧到了喉咙。
他伸过来一只手,她惊慌躲闪,他慢悠悠捻起她一缕头发,扫扫她鼻尖:“怎么不说话?”
她吞咽一下,一本正经地告诫:“邢屹,你听我说,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我特别挑食,难伺候,睡觉还踢被子,偶尔还乱说梦话,我爸不给我生活费的时候我就是个穷光蛋,不能给你买限量款跑车,甚至连模型都买不起,我哪里都不好,你千万不要喜欢我。”
“没了?”邢屹捏捏她的脸,像捡了个宝,“这还不简单,做你喜欢吃的菜,抱着你睡,听你说梦话,给你钱花。”
……鬼话连篇。
她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心想这是什么新型套路,他是不是想靠这张脸蒙骗她,然后狠狠渣她一次?
孟纾语抬眸,对上他欲擒故纵的视线,她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胸膛,推他:“做人要讲道理,你先离我远一点。”
他蔫坏,一下攥住她手腕:“巧了,我最不喜欢讲道理。”
她再也坐不住,起身要逃,他二话不说抱住她,两人相拥着跌在地毯上,她被狠狠压住,双腿被迫攀上他劲瘦的腰,他像嵌在她身上,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姿势。
“跑什么,要我绑着你才老实?”
热气烘在她耳畔,她浑身都软了,怀疑他喝醉了酒,可是他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依旧是那股很好闻的淡香,黑茸茸的脑袋蹭在她肩头,顽劣又黏人,在用力汲取她颈侧的香气。
他身量太高,肩膀又宽,她实在难以招架,双手拼命推开他,鼻尖若即若离抵住他锁骨,生怕下一秒就会吻到他身体,只好使出缓兵之计:“好好好,我不跑,你先起来。”
邢屹嗤笑一声:“你真当我会信?”
她气结:“那你就这么抱我抱一晚上吗!”
“一晚上?你还真敢想。”
“......”她绝望地望着天花板。
他掐住她腰侧:“说,还想不想搬走?”
她深思熟虑:“要搬。”
他缓缓撑起上半身,冷飕飕捏住她的下巴,晃了晃:“再说一遍?”
一根修长的手指快要探进她口腔,她立马改口:“不搬了!你起来!”
邢屹起身的同时把她抱起来,她晕乎乎挂在他身上,被他放到床边。
她一个翻身卷进被子里,蒙住头,瓮声瓮气:“你出去!”
邢屹撑在她身上,低声笑:“你知道你上次说梦话是什么时候吗?”
她慢吞吞从被子里探头,眼睛眨了眨:“......什么时候?”
“飞机上。”
“?!”
她真的要昏过去了。
次日一早,她醒来快速环顾自周。
幸好,邢屹不在她房间里。
昨晚真是一言难尽,她已经不能安慰自己那是梦了,她甚至觉得最坏的结果是她穿到了平行时空,撞见了另一个邢屹。
她苦恼地坐了会儿,下床查看手机,给毛婧婧回句“我还活着”,又切回去查看老孟的消息。
试着发一句:[爸,其实邢屹很坏]
老孟秒回:[爸知道,这种男孩子很容易遭人嫉妒的,家里太有钱了,自身又优秀,但是小语,你不能因此诋毁人家,要向人家学习]
她无语地轻叹,点进有未读通知的邮箱。
居然是散打社的面试通知。
她顿时欣慰,感谢上帝,这个世界对她并非蛮横。
下楼吃早饭,她的餐盘放在邢屹旁边,她麻木地挨着他坐下。
邢美莱洞察:“小语怎么啦?好像有黑眼圈了。”
她佯装镇定:“没什么,我熬夜看书了。”
邢美莱说熬夜不好,下次早点睡。
她点点头,随即兴师问罪一般瞥了一眼邢屹,他划着手机喝粥,半冷不热掠来一眼,轻挑眉梢:“怎么不吃,挑食?”
“......”
孟纾语埋头喝粥,全程若无其事,中途想把椅子往前拉一些,手移往下,邢屹突然牵住她。
她心脏狂跳,邢美莱就在餐桌对面看平板,眼神随时会落到他们身上。
她越是挣脱,邢屹就牵得越紧,桌底下,他百无聊赖捏她的掌心,玩她的手指。
几处薄茧擦过她指间,她紧张沁出的细汗微微沾湿他指腹,彼此的手勾缠着,摩挲着,湿润又滚烫。
突然,他松开了手。
孟纾语如释重负,邢屹向后靠着椅背,优哉游哉点了点手机屏幕。
她的手机随即一亮,消息弹出。
[多吃点,再瘦就能给你系根绳了,放风筝。]
她失神大半天。
下午回到学校,终于到了散打社面试的时间,许莓兴致勃勃陪她前去。
到达体育馆,进社团活动室一瞧,她居然是唯一一个女生。
桌前聚了一堆男生在签字,他们以为她不是来面试的,酸溜溜地问:“谁女朋友来了?”
“......”
前面签完字的几人作鸟兽散,她顺势上前,没在桌上看见笔。
“你好,请问笔在——”
一抬眸,她定住了。
签到桌对面,邢屹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闻声缓缓睁开眼,抬手把黑色卫衣的兜帽拉下来,懒懒扫她一眼。
面对她无措的表情,他淡淡地笑,眼尾痣似乎在暗自嚣张。
不远处有男生小声闲聊:“听说这学期是邢屹带我们训练。”
“卧槽?那也太刺激了,随时准备骨折。”
孟纾语闭了闭眼。
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