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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印记(1 / 1)

刺客不除,魏渊是不敢就寝的。东花厅里众人大半正悬着心,一时间,竟然显得默默出神的云归妄最是自在。

好在卫率懒怠了一整夜,终于办了一回不好不坏的差,魏渊又喝了一盏茶的工夫,搜寻已然有了结果。

结果是……人抓到了,不是活口。

蓝驰原这回其实不敢亲自来,无奈整个昭公主卫率只以他官职为尊,只好再来回禀。

魏渊当真是气极了,只不过一整夜连着生气,说话反倒是平顺了,温温缓缓的,听着一点怒意也没有,歪打正着竟然真的有了几分昭公主的样子,只不过话里还是夹枪带棒:“死了?死人又不会说话,同跑了又有什么分别?”

然而观蓝驰原神色,冷汗涔涔,战战兢兢,仿佛可不这样觉得。

“有何不妥?”魏渊意识到不对,坐直了。

蓝驰原倒也没想着隐瞒,或者说,兹事体大,绝不敢隐瞒。可他也不说,只是环顾四周。魏渊意会,挥退众人,只留下一个心腹满月。

云归妄慢吞吞走在最后,还未出门,又被魏渊叫停:

“云卿留步。”

闻言云归妄似有些意外,但还是不曾多说什么,寻了个位置,抱着剑定定站住了,又开始神游天外。

蓝驰原连看几眼,看上去还想劝魏渊将云归妄也请出去,可今夜昭公主卫率实在不争气,惹了殿下失望,他也不好多言。

见魏渊当真心意已决,他壮着胆子禀告:

“是印记。臣等围攻刺客时不慎挑破刺客衣衫,发现刺客腰际……有玄鸟刺青。”

蓝驰原把声音压得极低,说完便重重一叩头,埋首不起:“殿下恕罪!”

玄鸟刺青?!

这消息来得意外又震撼,魏渊可算是明白了为何蓝驰原几次三番目视自己意图屏退云归妄,无他,只因为,雍朝素日爱用玄鸟印信的,唯有一人而已。

当朝丞相、天子之师……桑怀里。

怎么可能?!

就是魏渊——一个附身鬼,半个局外人,一时也有些转不过来。

下意识地,魏渊看向云归妄,见他恍若未闻,轻轻舒了口气,这人一个眼神都欠奉,在此时此刻竟显得意外地识趣。

乍然听见这消息,魏渊一时都有些后悔留了云归妄在此处——好在他只是江湖人士,于朝事半点不知,否则,一旦流传出去,可是件大麻烦。

桑怀里,二十三岁入仕,先帝誉之“国器”,在昭公主的记忆里,帝师桑怀里可谓“矢志不渝,忠肝义胆”,而今不过四十余岁,却有小半辈子捐身在天子身上。伴驾多年,朝堂上下,对天子无不呵护,于昭公主也一向温和有礼,恭敬有加,怎么可能……

若说桑怀里对皇室不忠,恐怕是谢世的昭公主也不会相信。

“可看清楚了?”见云归妄懵然不知,魏渊便不再管,沉声问蓝驰原。

问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刺客身上的玄鸟刺青是否同丞相印信一模一样。

蓝驰原汗流浃背,伏地垂首:“臣……不敢确定。”

“今夜之事,不许声张!”魏渊低喝。

蓝驰原连声称是,今夜之事也是晦气,他不敢留在这里触主子的霉头,赶忙告退。

云归妄倒也不是个半分眼色也没有的人,虽然依然一副惫懒的样子,见状却也向魏渊行了一礼,目光似询问。

魏渊冲他摇摇头,云归妄也就不犹疑,依然站着发呆。

魏渊不理他,心里自顾自想——热闹!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刺客来又去也就罢了,原本以为只是羽族作乱,宵小之辈,多加防范就是,可是现下竟然还牵涉到了朝中重臣桑怀里,兹事体大,倒是让人不得不谨慎起来。

而且……桑。

魏渊轻轻握了握拳——阿爷留下的手函上就有一个桑字,那么……是不是这个桑呢?桑怀里的桑。

生前爬过墙头,死后驭过鬼火,可是论谈治国,魏渊还真没资格——天知道该怎么当好一国公主。

又吐了一口气,就在此时,魏渊忽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猛然张开了眼睛。

她想到了一件,同刺驾无关的事情。

魏渊想查旧案,做梦都想,想得都要疯了,一闭上眼眼前都是家里男女老少死不瞑目的眼睛。但是还阳回来才知道公主要重启旧案也难,她早就想着上哪再寻个理由联系旧臣抑或是插手朝政去——现下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这两拨刺客的事,待她回京,必然是要禀报皇帝的,皇帝知道了,态度想必也是查,而刺客又涉及帝师,为免寒了老臣的心,知情者必然越少越好,那么谁来查?自然是皇帝的好姐姐,大雍的昭公主——多么合情合理!

心头一阵激荡,魏渊平复了半刻才起身,正对上满月担忧的脸。

“无事。”她任满月为自己裹上披风又戴上风帽,吩咐道:“在别春苑收拾一间屋出来。”

别春苑,昭公主寝居。

魏渊的目光移向云归妄:“云卿今夜便来与孤同住,有什么要求,尽管同行宫属官提。”

云归妄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殿下,这仿佛于礼不合……”

“云卿不情愿?”魏渊只挑了挑眉,眼里不虞甚浓,声音和面容还是笑着的,碍着昭公主的身份,不好直接威胁,只能说这样不轻不重的话,即便如此云归妄也知她心意已决,想来是不愿意得罪一国公主,抿了抿嘴:

“没有。”

可不情不愿还是昭然若揭。

魏渊不在意是否强取,合了心意便满意,点点头:“等你。”

想了想,又道:“纵使令妹天不假年,可男儿大丈夫,久久沉湎亦非长久之计,逝者虽逝,却也盼着亲故向前看。”

说这几句也不是多管闲事,魏渊才懒得,只不过是学着昭公主礼贤下士、关心臣下的风度罢了。

她原本只是一说,可这番话不知触了云归妄哪根弦,居高临下的,云归妄回敬她一睨,自见面便是一潭死水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情绪,魏渊自诩识人颇准,那眼神里盛着满满的仇视与嘲讽,她看得真切,分得清楚。

好心当作驴肝肺,还说不得了吗?魏渊懒得理他也懒得把这事放在心上,便先行一步回去了。

今夜出了这么大乱子,人人都提着脑袋办差,再有,左不过今年在行宫里也住不了几天了,属官便草草收拾出一间厢房来,唯恐这位云卿未来成了昭公主身边的红人,属官在云归妄面前是再三告罪,请其将就,不论如何,当夜三更时分,到底是规整妥当,人好歹是住进了别春苑。

安置再简单,收拾的动静也不小,魏渊又有心事,一直睡不着,便在屋里窝着,窝得不痛快,便想出去走走。

说走便走了,没敢再到园子里,只在别春苑转转,一圈回来,快到房门口时,突然听到一道低语:

“殿下请留步。”

不必多问,这轻声慢语,想也知道是谁。

云归妄站在墙角昏黑处里,灯火昏暗,方才在十步之外,魏渊还以为这是树影。

“云卿有何事?”魏渊耐着性子问。

最好不是只来问个安——不过料想依着云归妄的性子,总也没那么无聊。

一个银灰色的小盒子递了过来,云归妄不负所望,果真有事:“这箭匣,殿下或许用得上。”

他不知怎么摆弄了一下,盒盖翻开,露出十支不足一指长的小箭,寒光森森。

“箭尖淬了麻药,无毒。”他把这小盒子递给魏渊,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纸:“这是用法。”

这可算得上是献殷勤了。可是为什么呢?方才在东花厅时他仿佛还对魏渊多言有所不满,不过一个时辰居然就平了火气又来专程献上暗器,不怪魏渊多心,倒像有诈。

云归妄说完拱了拱手便要离开,魏渊倒是来了一点兴致,叫住云归妄。

“云卿还会用暗器?”她问。

“草民不用。只是想到身边有这物什,如有意外,或许能为殿下争取些时间。”云归妄答得流畅,逐客逐得猝不及防:“殿下面容灰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原来是用不上的东西给了她。魏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哽。

不为别的,就是乍然听见面容灰败四个字,一时怀疑自己幻听——前世今生,她只听过旁人赞她色若桃花。

“谁教得你这样说话?”她心里恼,连着他此前在东花厅的冒犯一起恼。

趁着四下无人,满月弦月都不在此,魏渊面上似笑非笑,捻着那箭匣在云归妄面颊上拍了拍,第一下打了他个措不及防,第二下却拍了个空——他把脸侧过去了,很快又惊怒不定转回头来瞪她,面上也浮了一层薄红,不知是怒涨,还是因为魏渊轻佻的举动而羞。

受了这一瞪,魏渊不仅不恼,心情大好,在这皮囊里扮端庄淑女扮了一旬,拘束得人骨头都要麻了,做点出格的事就像尝了点甜头,在云归妄反应过来斥责她之前,魏渊又端出那副庄重娴静来,变脸似的:

“既然云卿认为孤面容灰败,万望云卿替孤守夜,护佑孤能得一夜好眠。”

她用眼睛逼着他,以一种恶作剧之后的狡黠,云归妄倒是出乎意料地沉静,或者说那一身的丧气有一种压倒一切的本事,他偏过头去,又恢复了那活死人的模样: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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