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瑶扑在母亲怀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紧紧抱住母亲，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迷茫和无助都倾泻而出。
父亲站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凌瑶的肩膀：“瑶瑶，先坐下，慢慢说。不管发生什么，爸爸妈妈都在。”
凌瑶抽泣着，慢慢松开母亲，跟着父母坐到沙发上。
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爸，妈……”凌瑶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
母亲握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关切：“瑶瑶，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凌瑶努力思索着，最后只能说出一个不那么离谱的解释：“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明明记得自己还是个大学生，还在想着怎么享受生活，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别人的妻子和母亲？我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一切。”
母亲似乎松了一口气，以为她要说什么更严重的事。
父母两人都没接话。
凌瑶看到他们毫无惊讶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妈，你们该不会觉得我在骗你们吧？”
他们的神情显然是一副“你又来了”的样子。
难道以前的自己也经常闹失忆吗？
“前几天小项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回国，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父亲说道，“瑶瑶，你这么做也不是办法。小项工作那么忙，还要照顾轩轩，照顾你，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
凌瑶立刻站了起来，委屈地说道：“爸爸，你怎么能偏向外人？我可是你亲闺女啊！”
母亲连忙安慰：“好好好，你最好，你是亲闺女。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凌瑶擦着泪，倚在妈妈怀里说道：“你别做了，还在生病呢。”
她本想说“我去做”，孝敬一下母亲，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爸，嘿嘿，你去做吧。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了，锅碗瓢盆多久没用了，我和保洁刷了好久。而且，棉被也没了，一会儿就有人送过来。你们是不是不打算过日子，长期住在国外了？生意也不做了？”
父母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凌瑶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一沉。
难道自己这一年多变成了一个恶妇，连父母都成了受害者？
从他们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不对劲。
以前读书回来时，父母总是大包小包地买菜，零食买个不停，亲脸颊亲得她直躲。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难道结了婚，什么都变了？
母亲可能因为长途飞行过于劳累，很快去了卧室休息。
凌瑶在厨房帮忙给父亲摘菜，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爸爸，我想知道全部。”
父亲正在切菜，他的手艺一向很好。
高中时，无论多早，他都会起床给她做早餐，晚上还会炖各种好吃等她晚自习回来。
父亲问道：“你想知道什么呢？不记得也好，也没什么好记得的。”
他的语气冷静，丝毫没有从前那种亲昵的感觉。
凌瑶凭着直觉问道：“我伤害妈妈了？还是伤害你了？”
父亲没说话。
那就是了。
凌瑶直接仰着头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嘟囔道：“我怎么那么坏，怎么可能伤害你们？我是骂你们了还是打你们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父亲放下手中的菜刀，看向凌瑶。女儿精气十足，确实一副灵巧活泼的样子，和以前截然不同。
父亲想了想，似乎在斟酌用词：“一点点吧，不过确实是爸妈做得不对，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没有和你商量。”
凌瑶问道：“什么事？你该不会是说杂货铺的事吧？”
父亲看向她，点了点头。
看来女儿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凌瑶摆摆手，笑道：“这没什么的，我肯定一开始比较伤心，不过没办法呀，都得接受。现在妈妈生病了，你们不用忙了，也挺好。”
父亲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不是特别擅长言辞的人。凌瑶“嘿嘿”傻笑道：“爸爸，你也不想这样，对吧？这不是没办法的事。”
父亲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你妈妈生病之后，我们的确没有太多心思放在那里。她因为你那些话，真的很伤心。”
凌瑶听到父亲的话，心里一阵酸楚。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曾经伤害过最亲近的父母，尤其是母亲。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菜叶，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爸，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怎么会对你们说任何重话呢？我永远都只爱你们，唯爱你们！”
父亲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菜刀，转身看着凌瑶：“瑶瑶，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能这么想，爸爸已经很欣慰了。你妈妈身体不好，我们也不想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
凌瑶拍手道：“太好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又可以住在一起了。过几天我就去找工作，行不行？”
父亲听到凌瑶的话，愣了一下，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瑶瑶，你现在……还是先别急着找工作吧。”
凌瑶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为什么？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靠你们养活吧？而且，妈妈生病了，我也得帮忙分担一些啊。”
“瑶瑶，你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太适合马上工作。你和小项……还有轩轩，你们是一家人。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他们。”
凌瑶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道：“我才不要照顾他们呢。项臻屿有保姆、有厨师、有阿姨，我要和他离婚。”
父亲本来态度温和，听到这话，手中的菜刀“嘭”地一声剁在案板上：“你怎么就这么犟呢？小时候也不这样，看看这两年你变成什么样子了？一会儿哭闹，一会儿不记得，好好的生活非要这么折腾吗？”
凌瑶被父亲突如其来的责备声吓了一跳。从小到大，父亲几乎没有骂过她，甚至她闯了祸，他也不会责备一句。
这些天，从那个男人到父亲，自己好像变得一无是处，所有人都讨厌她。那个未来的自己，看样子是没有任何人喜欢，大家都在忍受八年后的“疯子”。
凌瑶低着头摘菜，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其实，她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多余了。存在感不再那么强。接受这件事，真的让她感到痛苦和折磨。
“瑶瑶……”父亲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爸爸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任性了。小项对你很好，轩轩也需要你。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就把一切都推开。”
凌瑶依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菜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好像无论和谁倾诉，都不会有人理解和倾听，大家都觉得自己在演戏。哪怕是那个丈夫，看着很爱八年后的自己，却还是会责骂，会口不择言，会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
不怪他，甚至现在父亲也是如此。
晚上吃饭时，凌瑶默默地夹菜，一言不发。
母亲看着凌瑶沉默不语的样子，伸手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菜放到她碗里：“瑶瑶，多吃点，你最近瘦了不少。”
凌瑶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妈。”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心里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父亲也注意到了凌瑶的沉默，放下筷子，语气温和地说道：“瑶瑶，爸爸刚才说话有点重了，你别往心里去。爸爸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别再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难过了。”
这些都不重要。
凌瑶鼓起勇气，问了最重要的事：“妈妈，我为什么要嫁给项臻屿呢？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母亲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是你执意要嫁给他的呀。当初我和你爸爸劝过你，虽说我们家不愁吃喝，还有一定的存款，但和他家相比还是有差距的。可你不在意，执意要嫁给他。加上小项确实对你很不错，所以……我还是想让你好好考虑，婚姻不是儿戏，你不能说离婚就离婚。”
她咳嗽一声继续说道：“轩轩还小，需要你在身边。”
凌瑶“哼”了一声，不开心了。
“妈妈，我不想听这个。”她沉默一会儿说道：“妈妈，我之前是不是很坏，如果伤害到你了，我道歉，对不起，你不要责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未来的凌瑶啊，无论你多么伤心，多么难过，多么绝望，甚至多么疯狂，都不应该伤害亲爱的妈妈呀。
这辈子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支撑下去，因为你拥有多么美好和纯粹的童年，那些时光都让你发生任何事会扛过来。
母亲看着凌瑶，哭了起来。
曾经她和父亲因为杂货铺的生意太忙碌，需要搬运很多货物 ，每天都很疲倦。
后来雇佣过临时工，减轻很多，还是会很累。
晚上一家人休息时，凌瑶写完作业，总会给母亲按摩完，给父亲按摩。
然后全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有吃不完的巧克力，糖果，零食，承载着多少童年时候羡慕的眼光和幸福。
可是还是变了，凌瑶道歉了，父母接受了。
一切还是没有变化。
父母还是对她很客气，当然也很宠爱，会关心她的身体，绝口不提离婚这件事。
吃完饭，她坚持要一个人刷碗，正忙碌着，项臻屿又打来的电话。
凌瑶终于肯接了电话。
把手机放在水槽的另一边，低着头继续刷洗着。
他似乎在车里。
视频打开许久他都没说话。
凌瑶以为卡了，脱掉橡皮手套点了下，发现里面的人突然开口：“我在。”
她吓得笑了一下，继续刷洗着。
“对不起。”
视频里的男人第二句话就是这个。
这几天真的说了太对对不起和道歉了，凌瑶都麻木了，她侧着身冲洗着盘子说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