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明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在那位小说家的话题上打转。
“要不要看电视?”他眉眼和煦看着对方,根本没有任何送客的意思。
来照顾人的大小姐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欣然接受,弯弯眼睛:“好呀。”
日光透过轻柔的纱帘洒进屋内,给沙发上的两个人添上一层柔光。
美食节目里的嘉宾和选手正在互相寒暄,嘉宾发出夸张的“厉害”的声音,白马樱锐评:“业余赛吗?菜还没我切的整齐。”
她语气轻飘飘的,抓起薯片送进嘴里,嚼出清脆的声响。
“薯片味道真不错啊青川先生。”
青年微微睁大了眼睛,像一只慵懒的大猫:“我还以为喜欢黄瓜味的薯片是个小众的爱好?”
“怎么会!”白马樱眼睛亮起来,“你也喜欢,我们是同道中人啊!我全家除了我妈妈都喜欢——她不让我吃薯片。”
“朋友之前说我是异端,明明他自己爱吃芹菜爱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这话明显是玩笑。
“你跟这位朋友一定关系很不错。”白马樱的注意力已经从电视转移到他身上。
“何以见得?”
“从来没听你提过好朋友,突然提起又是类似吐槽的语气,对青川先生这样正直的人来说,肯定是特别好的朋友。才会被你用这种语气说起吧。”
诸伏景光笑笑,脑海中浮现出幼驯染的样子:“没错。”
“是那天的针织帽兄?”
“不是不是。”青川明失笑,“我和那位先生只是普通朋友。在乐队里一起弹琴而已。”
“那——”她眨眨漂亮的大眼睛,探身凑近,单手托腮手肘支在腿上,和他只隔了不到半臂的距离:“我呢?”
“诶?”青川明极少见地露出呆呆的可爱表情。
白马樱毫不退让:“你和朋友提起我会怎么说呢?”
“这个啊……”青川明神情游移,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樱小姐真的要知道吗?”
女人酒红色的大眼睛像琉璃一样剔透,一眨不眨的望向他的时候,让人感觉她眼里全是他,诸伏景光不忍心再逗弄人家。
“我说——”他拉长声音,“遇到了一个特别有反差感的朋友。”
白马樱唇角勾起弧度:“哪里有反差?我可是从始至终都在你面前展露着真实的自己哦。”
青川明毫不躲避注视着她的眼睛:“开始以为樱小姐是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后来才知道你是向往自由翱翔九天的鹰,有时候又很可爱,真让人难懂。”他故作为难地摇摇脑袋。
白马樱仰头大笑:“让你为难了可真是不好意思。”话是这么说,她脸上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得意,像一只骄傲的小猫咪。
“你呀,”青川明失笑,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俩人都是一愣。
气氛太好,好到让人不忍心破坏。白马樱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涩的笑容,奇异的是她的神情又很坦然,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而我也允许。
“说起鹰我是真的很想养一只,但是没有技术和耐心。”
青川明若有所思:“我记得樱小姐那天在机场丢失的包上就画着鹰。”
“对,开始是我弟弟喜欢,我送了他一只鹰,他应该养得很不错,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等他回来我们一起看一看。”
“好啊。”
“说起来我傍晚也要去见个朋友,我们一年多没见了。她在警察学校,终于快要毕业了。”
白马樱舒服地伸个懒腰。
诸伏景光想,他早该料想到,白马樱在警察里的朋友不算少。今年毕业正是他下面一届的第二批,这样说来还是要多小心一些才行。
“好啊,樱小姐留下来吃午饭吧,正好吃过饭再赴约。”他卷起袖子准备去厨房,突然被女孩抓住了右手腕。
“青川先生这样怎么下厨?还是我来吧。”
“小伤而已,不碍事。”他神情温和,态度却不容拒绝,“只是做个简单的乌冬面可以吗?”
白马樱疯狂点头:“可以可以。”想到青川明做蛋糕的水平,樱酱觉得吃啥都行。
青年处理食材的动作行云流水,白马樱倚靠在厨房门口专注地盯着,惹得青川明向外看了好几眼:“樱小姐不在屋里等着吗?”
“屋里等着多没意思,还是看你做饭比较开心。”女人的视线扫过青川明被围裙系带勾勒得恰到好处的腰线,诸伏景光对她在想什么略有猜测。他觉得他的任务对象在难懂和好懂之间来回徘徊。说白马樱难懂吧,她有时候会有一些非常不加掩饰的目光,直勾勾地让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说她好懂吧,又有许多的谜团和让你想不出来的下一步举动。
比如现在,白马樱轻盈地转回屋里又轻盈地回到厨房,捏起一片薯片送到他面前。
这样近的距离实在是很微妙,诸伏景光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了挑战性的微笑——说是挑战也不尽然,那更像是跃跃欲试的尝试。
送到面前了,哪有不吃的道理,青川明两手都有东西确实不方便,索性“顺理成章”就着她的手将薯片吃掉,余光还能瞥见女人有点狡黠的神情。
在这样身高差下,青川明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发顶,也可以嗅到她发间玫瑰的香气。
玫瑰花……她一定很喜欢,改天买一束,最好是缤纷斑斓的颜色,他想。
白马樱抬头正看见青年微红的耳朵,于是她的笑容便愈发明媚而灿烂。
厨房内氤氲着煮面飘起的白雾,窗外蝉鸣阵阵,整个夏天都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影。
逗完青川明白马樱就不接着喂了,前者也自知是被小小的调戏了一把,并不多言。他将面条盛出,放进高汤中,整整齐齐得摆上虾仁和溏心蛋。
“海苔脆和芝麻是上次那家店的同款,尝尝看。”
白马樱小声嘟囔:“早知道等你好了再来蹭饭了,那时候说不定能吃上复刻款。”
“什么时候都可以。”青年没有看她,声音却钻进她的耳朵。
仿佛怕她听不见似的,他笑容温和重新开口:“如果你喜欢,什么时候都可以。”
“嗯……”这下眼神飘忽的人换成了白马樱,她试图拢一拢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好啊,那我等着了。”
“但果然青川先生做的饭吃上一次就不亏!”坐在餐桌前开动的白马樱如是说。
汤底香浓鲜美,乌冬面Q弹有嚼劲,虽然家常,但是让人久久回味的好吃程度。
“青川先生厨艺怎么这么好?”
“小时候就对料理比较有兴趣,做着做着就擅长了。”
白马樱识趣地没有问他关于家人的事情,相处至今他都没有提过父母兄弟,她自然也不会贸然询问。
“今后我得多找机会来蹭饭!”
“乐意效劳。”男人的嗓音温和,目光也温柔。让白马樱觉得,如果今后每天都能见到他,真的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
傍晚,霞光漫天,警校门口的樱花树已经长得郁郁葱葱。
“美和子你终于出来了,好久不见!”白马樱奔向她亲爱的朋友。
短发女生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女人,身形丝毫没有晃动。
“一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佐藤美和子含笑看着好友精致的发型和搭配。
“美和子倒是不一样了。”白马樱围着短发女人的转了一圈,“看上去一拳能打晕十个我。果不其然,你也变成了大猩猩了。”
“你这是什么形容啊樱酱。”美和子露出无奈的笑容,转而又叹了口气,变得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疲惫模样,“警校确实非常严苛啊!我上面那届有一群刺头,害得我们这届被训得好苦好惨。”
“这么吓人的吗?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像什么私拆炸/弹啊私拆枪械呀,为了救人开教官的车上演激情与速度呀,带着一群学生手无寸铁直面带狙击枪的便利店劫匪之类的……好心办好事,但总是成为教官的噩梦。”
“于是你们这届就成为了替罪羊。”白马樱总结陈词,同情的同时还满怀期待,“真想见见这几个人,一定很有意思!”
美和子斜眼一看,白马樱立即改口:“嗯,我是说太可恶了。”
她亲昵地挽上好姐妹,在街道上缓步前行,声音甜美地摇着她胳膊撒娇:“你在警校有没有认识新的好朋友?”
“有一位,宫本由美,不过我想去当刑警,她想去交通队。她说开着巡逻车非常帅气,自己一定会成为警队一枝花。”
“不错不错,我最近也认识了新朋友,是男生哦。”
“哦?”佐藤挑眉,“在哪里认识的?”
“在机场,仿佛命运般的邂逅。”她笑意从眼中漫出,浮现出回忆的神情,“他帮我抓住了小偷。”
“等等,”未来的女刑警上下打量好友,“你不是号称从巴黎特训营出来的吗?还有人能从你手里偷走东西?”
“哈哈,意外,意外了啦,这不是重点。”白马樱迎着她的表情接着讲下去,“重点是他长得又帅,身手又好,做饭还好吃。喜欢看的书都非常合我胃口,那天还在一个想复仇的男人手里,把我救下。”
“确实不错。”直觉系的美和子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她没能察觉出那丝古怪的违和感究竟来源于何处,“你这么优秀这么漂亮,有优秀的男生喜欢你再正常不过。听着比上次那位可强太多了。”
那位指的是白马樱谈了不到一个月的前男友,是第三任,理工博士。
“我都快忘了,谁让我当时脑子一抽答应他了,只能自认倒霉。那段谈了也和没谈一样,总共没约两次会,我简直比实验室的猴子还不如。”
“不过青川先生邀请我去我自己的签售会……”白马樱现出好笑的神色。
“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吗?”佐藤眨眼。
“切,我怎么可能随便告诉他?他现在还蒙在鼓里期待着那一天呢。”
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此时正在组织的安全屋和两瓶酒大眼瞪小眼。
“谁做饭?”莱伊问。
”切,反正不是我。”波本强烈抗议,“任务在21点,这么早把我们叫回来干什么?”
“琴酒说前置材料很多需要逐一过目才行。”莱伊对吃不吃饭其实无所谓,他是可以靠黑咖啡和能量棒活一星期的人。
“我也不行。”苏格兰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手受伤了。”
“这点伤对你来讲不算什么吧。”波本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他包扎好的伤口,在组织里,波本是无差别攻击选手,这种玩笑式的话自然更是寻常。
“确实不算,但我觉得我们可以吃泡面。”
“同意。”莱伊已经开始整理资料,顺便窥探一句,“那个任务进展不错?”
他的视线暧昧的落在苏格兰的手臂上。
以苏格兰的身手,不伤筋动骨的划伤太过微妙,他几乎可以立刻想到或许是某种苦肉计。
苏格兰收起眼底的笑意,唇边的弧度仍然温和:“确实。”
“这种事情你应该最熟悉了,莱伊。”或许是属性不合,或许是磁场不合,波本和莱伊总会在一些时刻互刺两句,堪称组织的刻板印象场景。
这也并不意外,莱伊获得代号实在是有些过于迅速了。
这边血雨腥风,那边一片和平,白马樱和佐藤美和子幸福地吃完一顿饭,幸福地走回家,丝毫不知晓和她聊天的男人此刻在做什么超出普通人世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