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乡巴佬!你不会连膳堂的灵石也给不起吧!怎得不进去?”
刚一放课,时寂便被人伸手拦住了。
他本打算随处转转,寻找建木道心的下落。只是眼前之人似乎想来找些不痛快。
他露出些不耐之意,阴沉的目光好似一条毒蛇,冷冷扫过眼前的人。
何在山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心头发麻,竟打了个突,不自在起来。
一颗火红的柿子树坠满沉甸甸的果子,隔开两人的视线。
何在山强自镇定,一个平庸师尊的弟子,他怕他做什么。
于是他抖了抖肩,又趾高气昂地起来,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
“你师尊没给你灵石么?连膳堂都进不起?对了,那日老祖赐予了你什么宝物?不会是就是那个破布条吧!真是寒酸啊。看来亲传弟子和亲传弟子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啊。”
小蛟在袖中将尾巴拧成问号:这傻大个叭叭说啥呢?听不懂。
见时寂只是沉默不语,何在山愈发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更是炫耀起来,“天赋一般呢,就别抱怨自己待遇差了。若你能有我的天赋,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了。一个没人选的师尊,和一个没人选的弟子,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小蛟:!他说我和师尊天生一对?!
它忸怩地在袖中拧成麻花:这不好吧。
“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像你这样的人,急功近利,大约都是冲着青菩真君的名号而去。你真以为她师尊是青菩真君,你便能高枕无忧了么?”
何在山仍是喋喋不休,“听说你那天资平平的师尊,两百岁了才入道。一大把年纪还跟着一群小弟子在内门修习,课业屡屡垫底,更是不守规矩。像她这样平庸之人,谁知道是怎么突破的化神境?”
时寂眼神倏地暗了下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说什么?”
而小蛟从鼻孔里喷出怒气:“时寂你跟他费什么话!你把我放出去,你看我不一尾巴拍死他!”
何在山见他阴沉的脸色笑得愈发恶劣,他用灵力摘下一颗树上的柿子,在手上轻轻一掂,“我说——这颗柿子,便送你当午膳吧。”
他甩手便将软烂的柿子投掷而出。
与此同时,一道银灰色隐芒从时寂袖中飞出,几乎以迅雷之势直奔何在山而去。
“干什么呢!”几乎是同一时间,自二人身旁亦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姜风遥刚心急火燎地抵达弟子峰,远远便见何在山拿着一个柿子朝自家小徒弟砸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修长的银灰色身影之上立刻印上一片显眼的亮色痕迹,柿子的汁水顺着衣袍蔓延而下。
果然在欺负她的弟子!
这还了得?!
她气得不等及靠近,怒斥一声,一把便将悟心朝着何在山的方向掷了出去。悟心的分量极重,霎时间裹挟着浓重的怒气飞出。
何在山只听得耳旁有破风之声呼啸而来,循声望去之时已见一柄巨大的重剑将青石地板划出一条长长的沟壑,朝着自己扑面而来。
小蛟本已接近何在山,却在听见姜风遥声音之时不由得身形一滞。
只是还未等它有所反应,就被直奔而来的悟心砸飞了出去。
姜风遥: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咻的一下飞了过去?
何在山看着那柄重剑几乎是警告般地堪堪停在自己面前,一路奔袭而来的风快要将他的脸扑得变形。
还未等他流下一滴冷汗,就见面前的时寂突然闷哼一声,噗地吐出一滩鲜红的血迹,喷洒在悟心之上。
何在山:?不是吧哥们?你吐什么血啊!
一颗柿子也能给你砸吐血?
“阿寂!”一看时寂都吐血了,姜风遥更是震怒。她忙上前扶住时寂,“你没事吧。”
时寂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由得眼眶一酸,连带着肋骨也有散架的错觉。他轻轻咳了两声,在姜风遥的目光之下再次咳出些血丝来。
他面色苍白地朝姜风遥摇了摇头。
姜风遥:我徒弟在强撑!
她一看时寂眼眶都红了,不由得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你别怕!师尊为你做主!”
时寂任由她牵住自己的手,浓稠神色凝聚于她挡在自己身前那娇小的身影。
姜风遥满脸怒容地瞪着何在山,“敢欺负我的弟子?”
何在山自觉姜风遥身为长老,自然不可能以大欺小,与他们这些小辈动手。更何况他的师尊辈分更高,自然无所畏惧。
他神色轻蔑的瞥了姜风遥身后的时寂一眼,“没用的废物。只会让旁人替你出头么?”
姜风遥怒火中烧,“铛”地一把拎起悟心,剑锋直指何在山,“欺人太甚!”
未等何在山有所反应,姜风遥双手握住悟心,却并未使用灵力,单凭手中之力凭空斩出一剑。
只见悟心并未碰到何在山分毫,然而斩破的空气夹杂着强大的气浪,直奔何在山而去。
何在山下意识退后一步,他没有想到姜风遥竟真的这般不顾面子对他出手。
他向来是个目中无人的倨傲性子,当下成了亲传弟子,更是不可一世。
他见不惯时寂那副冷漠孤僻的模样,又听说姜风遥资质平平,这才想着耍耍威风。却不曾想姜风遥竟然这般护短。
唰的一下,这下是真是有人飞了出去。
何在山咚的一声被气浪狠狠掀翻砸在地上,浑身疼得他“哎哟”了一声,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干咳了一声,只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之气,却未曾似时寂那般吐出血来。
“姜风遥,你干什么!”
自他背后响起的熟悉声音让趴在地上的何在山不由得一阵欣喜,他艰难地从地板里爬了起来,连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怎么,就你有师尊是吗。
“师尊!她以大欺小!”
宋余瞪了一眼姜风遥,“你也算堂堂齐云长老,竟敢刁难小辈!如此不守规矩,成何体统!莫不是在叩仙门大典上被他拒绝,心存怨恨?”
此刻不少弟子已从膳堂用完膳出来,远远便见此处两位长老对峙,不由得停下来驻足观望。只是一时间又不敢靠得太近,唯恐波及自身。一个个都探着头,只恨修为不够,无法远远探听。
“我呸!少跟我扯废话闲篇!”姜风遥气鼓鼓的像个河豚,“你弟子把我家阿寂打得口吐鲜血,我还不能教训了!”
宋余花白的胡子一抖,“谁把你家弟子打吐血了?明明是你对何在山动手!”
“你放屁!”姜风遥跳脚指着悟心上的血迹,“看把孩子打成啥样了!吐这么大一滩血!”
小蛟不知何时已经钻回了时寂的袖子,用带着哭腔的鼻音委屈地嘤嘤:“好疼啊,疼死我了。”
宋余不敢置信地望向时寂。
而时寂只是淡淡地擦去嘴角的血痕,抿了抿嘴,“师尊,弟子无事。”
多么隐忍!多么委曲求全!眼圈都红了还强撑着说自己没事!
“阿寂你别怕!师尊一定为你做主!”
姜风遥用愈发愤怒的眼神望着何在山。
何在山:?不是?哥们?这对吗???
就连宋余也板着脸看向何在山,沉声问他,“你真欺负他了?”
“他没有。”时寂替他说道。
何在山:“你看。”
“他只是拿柿子轻轻砸了我一下。”
何在山:?这话有点不对劲呢?
“我家徒弟受了委屈还得帮他瞒着!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姜风遥愈发怒气上头,“一个柿子能把他砸吐血?”
何在山:是啊我也想问呢?
宋余表情愈发严肃了起来,看向何在山的表情里也带着威严,“在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在山浑身还疼着呢,此刻已是百口莫辩,“师尊!苍天可鉴!我真的只往他身上砸了一个柿子!”
“可笑。”姜风遥冷笑,“一个柿子能把人砸吐血?难不成这摊血是我弄出来故意诬陷于你吗?”
小蛟:……
“更何况平白无故,你用柿子砸他难道就有理了吗!”
宋余语气一顿,“即使弟子打架有所争执,你一个做长辈的出手是什么道理!”
“他欺负阿寂,就是欺负我!欺负我!那就得挨打!这就是我的道理!”姜风遥挥舞着悟心,毫不示弱。
她如此蛮不讲理,让宋余也跳脚起来,“姜风遥!你别以为掌门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弟子们正是筑基锻体的阶段,真被你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姜风遥不耐烦地将悟心指着何在山。
“你吐血了吗?”
何在山、宋余:好像没有。
“那你在这里鬼叫什么!”姜风遥骤然提高的音量像个小喇叭,“我徒弟这么大一滩血看不见吗!就他筑基锻体?就他是个宝贝?”
她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谁家的弟子还不是个宝贝了!”
时寂被她紧握住的指尖微微一动。
小蛟甩了甩尾巴尖:“胸口虽然好痛可是她叫我宝贝诶。”
宋余气结,瞪着眼与姜风遥对峙良久,终究是无话可说,还是败下阵来。他挥袖做出一副不与你一般见识的模样,“罢了。不过是小儿争执。在山,我们走!”
“等等!”姜风遥见他们欲一走了之,开口叫住叫,“这样就算完了吗?”
宋余一看她有不依不饶的架势,也有些不悦了,“姜风遥,你别得理不饶人!说到底不过是小辈们的一时意气,有所争执也算正常!你当年在内门修习之时,招猫逗狗惹事生非还少么?更何况何在山也已经挨了打,你还想怎样?”
姜风遥哼了一声,“虽说他也挨了打,算是扯平了。可我们损失他还没赔偿呢!”
宋余愣住,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损失?你什么意思?”
“宋长老,你刚刚自己说的,这些弟子们正是筑基锻体的阶段。今日阿寂平白吐了这么大一口血,若是伤了元气可怎么好?”姜风遥努了努嘴,“何在山身为罪魁祸首,药石仙丸的,不得给阿寂补上?”
宋余听明白了,他有些气结,“你!你这分明是碰瓷!”
姜风遥才不管他那么多,只自顾自地说道:“还有阿寂这一身衣裳。人家攒了许久,只因今日第一日内门听训,这才特意穿着前来以示郑重。结果好端端一件衣裳,瞧他造成啥样了!您就说该不该赔吧!”
宋余听着她东拉西扯,气得眼睛一鼓,老脸憋得通红也说不出话来,“胡搅蛮缠!简直是胡搅蛮缠!”
“还有呢。”姜风遥接着数。
宋余与何在山几乎是异口同声:“还有?!”
姜风遥指了指那衣衫上的柿子痕迹,“还有这柿子!也是我的!赔钱!”
无稽之谈!简直是无稽之谈!宋余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凭什么说这柿子是你的!”
姜风遥似乎早知他会如此说,扬着下巴,“不止这些柿子,只要是可以吃的,都是我和师姐亲手种下的!宋长老,你应该知道,齐云一草一木皆为建木所化。你好好瞧瞧,这是不是真正的柿子!”
她冷哼一声,忿忿看着何在山,“我和师姐轮流用灵力精心养着护着的果树,好不容易才开花结果!这熊孩子倒好!伸手就给我摘了!”
宋余:……
“我也就罢了,二师姐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若是生起气来,让羿蚀神兽活吃了你!”
姜风遥比划着吓唬何在山,将手夸张地比作丹炉的大小,“羿蚀你们那日见过吧。脑袋这么大,一口吃掉三个你!”
何在山浑身一抖,“我……我……”
宋余气得与何在山大眼瞪小眼,
“你说你惹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