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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1 / 1)

十一月的江南,空气中带着阴冷与潮湿。

深吸一口气下去,似是五脏六腑都带着凉意,凉飕飕的,冷得叫人直打寒噤。

“唉,这叫什么日子哟!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

“姜姨娘病得起不来身也就算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竟连六爷也病成这样子!偏偏二夫人压着咱们不准去请大夫,怕是要趁着这个机会逼死六爷母子!”

“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这孩子平日里像个锯嘴的葫芦,一天到晚嘴里蹦不出三句话来,可难道真要眼睁睁见他丢了性命不成?”

“这不是造孽吗?”

……

躺在床上的曹桑实觉得自己身上时冷时热。

外间不断传来乳母和几个丫鬟的说话声,她们一个个嘴上说着“命苦”,却没谁进来看看躺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的他。

即便他只有五岁半。

这三日的时间里,曹桑实是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间隐约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世因心脏病,年纪轻轻的他死在了手术台上。

这世他是江南曹家的幼子。

这天底下姓曹的人家多了去,但在康熙五十一年,最显赫的莫过江宁织造府曹家。

在江南,乃至于整个大清,提起江宁曹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人提起江宁曹家,都会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句——这曹家呀,可是顶顶显赫的人家!

曹家孙老夫人是当今皇上乳母,今年七月才故去的那位大老爷是当今皇上伴读,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从康熙二年起,内务府在江宁设下织造府,曹家自老太爷曹玺到如今的当家人曹頫,祖孙三代任职已有四十九年。

皇上先后六次南巡,其中四次都住在曹家,更是握着孙老夫人的手亲热称呼她老人家为“此乃吾家老人”。

此等荣耀,整个大清哪里能找出第二家来?

可惜,天下万物皆逃不过盛极必衰的规律。

四年前 ,西府二老爷曹荃,也就是曹桑实的父亲去世。

四个月前,东府大老爷曹寅也去世了。

孙老夫人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撑不住,如今已缠绵病榻数月。

曹家东西二府如今皆靠着曹寅的亡妻李夫人撑着,她连东府都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西府?

“咳咳……”年仅五岁的曹桑实也深知自己处境不妙,秉持着“开水治百病”的信念,这三日里但凡清醒点就猛灌开水,今日身子总算比先前舒服了些,“乳母,乳母……”

他的声音小小的,像猫儿叫似的。

外间的乳母正低声说着西府的陈年旧事,正说得起劲。

“……这姜姨娘长得就像狐狸精转世似的,别说咱们西府,就是江宁,乃至整个江南,都难得找出比她还好看的女人来。”

“想当初她刚进府时那叫一个得宠哟,可惜,她却是恃宠而骄,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害死了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二老爷向来看重脸面,就算与二夫人感情不好,却也不会任由着一个姨娘这样作乱,从那之后对姜姨娘母子再也没看过一眼!”

人群中的她声音压得很低,正欲再说上几句时,却听见里间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奴才私下非议主子,轻则打板子、重则被卖出府。

张乳母吓得一个激灵,这才听到到曹桑实正喊自己呢,忙走了进去。

“六爷,您醒啦?”

“大夫说了,您年纪小、身子弱,得好好歇着,快、快躺下!”

好好歇着也不是这样一个歇法呀!

不给自己请大夫抓药也就罢了,吃的喝的没有,如今竟连清水都没有?

曹桑实又咳嗽几声,低声道:“乳母,我想喝水,我想吃东西……”

他认得眼前这人,这人姓张,是嫡母常氏为他请的乳母,心倒不是极坏,却是个胆小怕事,左右逢源的。

“乳母,我,我……姨娘了?”

“为什么我病了整整三日,她都没有来看我?”

傻孩子,当然是因为你姨娘也快病死了啊!

张乳母也是当娘的人,看着这可怜的孩子,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纵然她这个当乳母的也觉得姜姨娘过于缺德,却不得不承认姜姨娘是少见的美人儿。

儿子像娘,眼前的曹桑实也是曹家主子中最好看的那个。

圆乎乎的白脸盘子,一双大眼睛是澄澈明亮,笑起来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米牙,嘴角还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谁见了能不喜欢?

可现在,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却是红扑扑的。

他似是猜到了些什么,扇子似的睫毛一闪一闪,方才说话的声音里更是带着几分哭腔。

心底长长叹了口气,张乳母看着自己奶大的孩子道:“六爷乖,姜姨娘这几日来过几次,却被奴才等人劝回去了。”

“姜姨娘一向体弱,这几日天儿又冷得很,若您将身上的病气过给她那就不好了。”

“您且好好养着,等您病好了就能看到姜姨娘。”

她身侧的几个丫鬟也都是看着曹桑实长大的,瞧见这孩子病得可怜,也怕他深究这个话题,忙道:“奴婢叫小厨房给您煮碗鸡汤小馄饨送过来好不好?”

曹桑实乖乖点了点头。

他记得原主最喜欢的就是鸡汤小馄饨。

汤底是用猪骨、鸡架、猪皮、鸡脚足足熬上三个时辰,熬得汤底是汤底奶白,骨头渣都要化了。

再将新鲜的河虾肉、黄鱼肉、猪肉捶打成泥,馅料里并未加入碎葱花,而是加的春日才有的红根韭菜,细细碎碎的红根韭菜宛如点缀,增添清香,面皮亦擀得薄如蝉翼,刚浮起,就连忙捞了起来。

这白瓷碗里装着碎干紫菜、葱花、芫荽、虾粉等调料,热汤一催,满屋子皆是扑鼻的鲜香。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张乳母就送进来这样一碗小馄饨。

这白瓷碗只比曹桑实拳头大点,精致异常,一个个小馄饨不过寻常人大拇指大小,一口下去,馅料绵软鲜润,皮子弹爽柔滑,似能将人的舌头都鲜掉。

前世曹桑实品尝过不少“科技与狠活”,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这碗小馄饨。

再想到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有这样一碗小馄饨送上桌,他这个不受宠的庶子院中大概都养可不少人,可想而知曹家东西二府到底养了多少人。

也难怪,难怪历史上曹家欠了朝廷那么多银子。

也难怪,难怪历史上雍正帝一上台就忙着清算曹家,说不准雍正帝的日子过的都及不上曹家呢。

曹桑实将整碗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又怯生生道:“乳母,我没有吃饱……”

张乳母一愣,继而又吩咐小厨房送了两碟子刚出锅的糕点和一碟盐焗鹌鹑蛋。

张乳母等人谁都没有将曹桑实这个小娃娃放在眼里。

在她们看来,她们不过是在曹桑实死前多做些好事,为后代积府罢了。

前些日子,这位小六爷病得是有进气没出气,不过几日的时间,小脸就瘦了一圈。

想当日,大老爷病了,东府里是日日汤药不断,光是从京城赶来的太医都有好几位,依旧没留住大老爷,这无人照应的小娃娃哪里活得长?

故而她们一个个在外间说起闲话也没什么避忌。

“……京城好像又有太医来了,说是还有什么太医院的院判,皇上说了,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医好老夫人。”

“短短几年时间里,老夫人的两个儿子都没了,心病还须心药医,别说是什么院判,就算是华佗再世,只怕也救不回老夫人的命。”

“唉,若非老夫人病重,二夫人哪里敢对姜姨娘母子这般?”

……

曹桑实听的是认真极了。

他隐约也记得他那嫡母常氏对孙老夫人很是惧怕,若是孙老夫人身子康健,他们母子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不过正因常二夫人近来很是放松,西院的丫鬟婆子也跟着懈怠起来。

曹桑实与姜姨娘所居的兰畹到了戌时一刻就已看不见人影。

畹,为十二亩。

空荡寂寥的兰畹仍能瞧出从前的姜姨娘很是得宠,毕竟江南地价虽不如京城值钱,但常二夫人的院子也就堪堪十来亩。

夜黑如墨,雪花似天女散花似的轻盈落下,悠悠飞舞,衬得整个院子是愈发寂寥。

半人高的曹桑实怀中揣着油纸包的糕点和盐焗鹌鹑蛋,朝姜姨娘屋子方向走去。

和他想的一样,姜姨娘屋子里空无一人,连个值夜的丫鬟都没有。

“姨娘?”

“姨娘?”

曹桑实在黝黑空荡的屋子里摸索前行,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终于摸到了床前。

深褐色黄花梨木床上躺了个面色如雪般苍白的女子,呼吸微弱,身形消瘦……看着是身子极不好的样子。

他隐隐约约记得曾听张乳母说过,姜姨娘出身微寒,当年被他爹曹荃“英雄救美”后便将一颗心全放在曹荃身上,曹荃却因姜姨娘铸下大错后,视他们母子为草芥,从那之后,姜姨娘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再有常二夫人刻意磨挫,姜姨娘的身子更是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

试想,若他是常二夫人,也不敢对自己下死手,但是逼死个姨娘,落在刚死了心爱儿子的孙老夫人眼里,可不算什么大事。

曹桑实握住姜姨娘那枯槁瘦弱的手,声音微扬。

“姨娘,我是莽儿啊,您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姜姨娘眼皮微动,却到底没能睁开。

曹桑实深知这样下去,不出三五日他姨娘就要下去见他那便宜爹,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掏出怀中的油纸,不由分说将糕点往姜姨娘嘴里塞。

可惜,一切皆是徒劳。

姜姨娘皱了皱眉头,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今日他带来的两样糕点中,一样是栗粉糕,一样是枣泥山药糕。

毕竟他尚在病中,兰畹中小厨房准备的都是些好克化且养脾胃的糕点。

冬天正是吃栗子的时候,孙老夫人是紫禁城中出来的老人儿,在吃食上向来讲究,栗粉糕上撒了细细一层桂花糖霜,细腻的栗子糕中间还夹了层带着颗粒状的栗子粒。

吃起来细腻绵柔的同时又带有层次感,他觉得味道很不错。

但如今,他却是借着外头的萤萤光亮将几块栗粉糕在凉水中捣碎,就着调羹一勺勺喂给了姜姨娘吃。

流食比起整块的糕点好喂许多,虽几次有汁水溢出嘴角,但姜姨娘还是喝了大半碗栗粉糊糊。

曹桑实将他姨娘嘴角擦干净,一切收拾好后,这才将剩下的枣泥山药糕等吃食塞进姜姨娘被子里,这样既不会叫旁人发现他来过,又能叫姜姨娘醒来之后有吃食。

到了最后,他更是握着姜姨娘的手,轻声道:“姨娘,我知道您听得见,您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若连您都没了,这世上就真的没人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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