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素英站在堂屋门口,透过浓浓的夜色,远远瞧见大门外有两个人影,待叶紫岑回来,问道:“刚刚是谁来了?”
叶紫岑一边将鸭货和醪糟摆在桌上,一边道:“哦,是石头,我让他来拿鸭货的。”
“怎么也不让他来家里坐坐。”戴素英遗憾道。
“明天大家都各自还有活要干呢,来家里坐啥,早点回去休息多好。”
这话成功引起戴素英的数落:“你这孩子,我要说你什么才好。石头看着就老实,还肯干,你给我抓点儿紧,别放跑了这么好的结婚人选。等你年纪大了,好的都被挑走了,想哭都没地儿去哭。”
叶紫岑被数落得头都大了。穿来之前,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大龄青年,作为一个从孤儿院里拼搏出来的事业女性,整日里想着如何吃饱,如何挣钱,长不出来一点儿恋爱脑。如今穿成了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也是穷得叮当响,更要趁年轻,赶紧搞钱。再说了,她和石头还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怎么就到了谈恋爱的地步了。
“妈,我和石头就是普通朋友,你别乱点鸳鸯谱。”叶紫岑澄清道。
“我知道你们俩现在没什么关系,那不一定以后也没关系啊。你看隔壁的艾莲,比你大不了几岁,都要结婚了。”看来戴素英是受到了别人家孩子喜结连理的刺激。
“妈,人都有自己的路,艾莲姐想结婚,我想挣钱,这都是可以的,为什么要都走一样的路呢。”叶紫岑很是无奈。
“什么你的路,我的路的,结婚是人生的必经路。”戴素英道:“你妈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爸,然后生了你。”
叶紫岑叹了口气,不愿再争辩:“好的,妈,我知道你和我爸感情好。快尝尝我做的酒酿和鸭货,很好吃的。”
天气炎热,晚上不太饿吃不下什么东西,用这些卤味解解馋甚至不错。
戴素英用勺子舀了一勺酒酿,还未送入口中,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给石头带上这米酒了没?”
叶紫岑扶额:“他明天还要开车,给他米酒做什么。开车勿喝酒,喝酒勿开车。来,亲爱的妈妈,跟我多念几遍:开车勿喝酒,喝酒勿开车。”
“你耍什么宝。”戴素英嗔怪道。
这不是想岔开话题么,叶紫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假装正色道:“安全问题,怎能儿戏。快,跟我念三遍。”
“行了,行了。”戴素英终归是放过了自家女儿。
第二日,阳光依旧毒辣,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呐喊着,树下的苏艾莲拽着叶紫岑直奔城里老牌的大型商场。开业于一九三六年的南联商场只有两层,一楼中央大厅内遍布各类服饰、饰品、化妆品、生活用品的展销台,三三两两的客人们围着一个个圆形的展台,同柜台内的销售人员说着话。
“这商场里有食品区么?”叶紫岑问道。
“当然有了,食品柜台在另外一侧。”苏艾莲答完,反应了过来,瞪着分神的叶紫岑警告道:“别忘了,你今天是陪我来选婚纱的。选完婚纱要是时间还早,我再陪你去食品柜台。”
叶紫岑忙点头应是。
见叶紫岑端正了态度,乖乖配合,苏艾莲缓了缓神色,余光却被叶紫岑身后不远处的背影吸引了去。
她拽了拽叶紫岑的衣角:“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上次下雨天去你家的那位穆先生?”
叶紫岑转过头,顺着苏艾莲看的地方望过去,一位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瘦高男子,正进入一家成衣店铺:“看起来,有点像。”
话刚说完,苏艾莲便抓着叶紫岑,快步穿过人群,朝那间成衣店走去。
“哎——这是定制西装的。”叶紫岑指着头顶御裁轩定制西装的招牌提醒道。
“管他西装还是东装。”苏艾莲回得干脆。“先进去找到人再说,你说好要给我介绍的,不许反悔。”
“当时你不是说和瞿询分手了,才让我给你介绍的么,现在你们都要结婚了。”叶紫岑恍惚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迂腐之人,而在一九八八年的苏艾莲则更加“开放”。
“你想什么呢!”苏艾莲见叶紫岑想歪了,瞪了她一眼,解释道:“之前让你介绍是想让他当男朋友,但现在瞿询不是开始做生意了么,我看穆先生是个有钱人,你帮我介绍介绍,看看他做什么的,若是和瞿询生意相关,也算多个人脉不是。”
要问叶紫岑,穆十君是做什么的,她还真不知道。可要她介绍穆十君给瞿询,她总觉得不靠谱。不是她有成见、看不得浪子回头,实在是瞿询那人回头了太多次,次次叫人失望。
刚被苏艾莲生拉硬拽进了御裁轩,服务员便迎了上来:“两位想看些什么?我们这里可以定制西装,领带、领结、口袋巾、胸针、袖扣、腰带等各类配饰也是应有尽有。”
“我们……”苏艾莲四处观望着。“我们就随便看看。”
穆十君刚换上一套已做了大半的西装,走到落地镜前,一旁的店员仔细地核对着各处的尺寸。
苏艾莲眼睛一亮,用手一指:“我们找他。”她拉着叶紫岑,从服务员身旁路过,热情地同穆十君打着招呼:“穆先生吧。好巧啊,我叫苏艾莲,是叶紫岑的邻居。”
苏艾莲将叶紫岑往前推了推,暗中挤来挤眼。
穆十君未曾见过苏艾莲,疏离地朝她点了点头,望向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叶紫岑:“多谢你的菜谱,小白近些天食量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听闻小白挑食的毛病解决了,叶紫岑很是开心。
苏艾莲拽拽叶紫岑的后衣摆,示意她切入正题,直拽得叶紫岑快要被自己前面的衣领勒断了气。
叶紫岑隐秘地将苏艾莲偷偷作乱的手拍掉,继续同穆十君攀谈:“这套西装很合适穆先生。”
这话既吹捧了穆十君,又赞扬了店家的手艺,穿衣服和做衣服的两人均是嘴角微扬。
穆十君:“你们来这里是......”
“我们来给艾莲姐的未婚夫定套结婚时候穿的西装。”叶紫岑将苏艾莲拎到前面去:“艾莲姐,你也选一选,看看哪个颜色更适合瞿询哥。”
瞧她这推荐做的,既说出了两人的名字,又让店家也赚了一笔,双赢。
“我看穆先生也是个生意人?不知道做哪方面的生意?我家瞿询也是做生意的,最近在搞钢材,想做个能结婚穿,也能谈生意穿的。穆先生可不可以帮忙推荐个布料和颜色?选男装这块儿,您肯定比我们两个姑娘家有经验。”苏艾莲顺杆儿往上爬。
穆十君拒绝得很是干脆:“布料和颜色还是店家更了解。”
旁边的服务员见单子来了,趁机搭上了话:“这要看您的婚礼在什么时间办。要是夏天我建议用亚麻的,轻薄、透气、还吸汗,若是秋冬天呢,就用羊毛的,虽说价格贵了些,但胜在保暖性好,又有垂感。”
“至于颜色,还要看您先生的肤色,有空的话您和您先生一起过来,定了颜色也要量下尺寸。一般来说,黑色和藏青色都是比较保险的颜色,不容易出错。”
“这样啊,行,我有空带他来。”苏艾莲尴尬地笑笑。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没知道穆十君是做什么的,差点儿要花出去一大笔钱。
“行,我每天都在店里,您来了记得找我。肯定给您做的漂漂亮亮的。”店员回道。
这店员也是个能干的,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量着尺寸,一边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穆先生,尺寸我记好了,您可以进去换下来,等我调整好了,我给您送家里去。”
穆十君客气地同店员道谢。
在他进里间换衣服的空档,苏艾莲不死心地偷偷同店员打听:“穆先生刚刚穿的是什么布料的啊?看起来既轻便,又板正。做这样一套得多少钱呀?”
说到这个,店员可来劲了:“是驼马毛的。要知道驼马纤维的平均直径仅为十二微米,微米你晓不晓得哇。”
见叶紫岑同苏艾莲一脸疑惑,店员换了个比喻:“就是非常细小的意思,也就是说制作一件这样的西装需要修剪二十五到三十只驼马的绒毛,有些裁缝一辈子都做不了一件这个布料的西装,因为面料实在太贵了。可以这么说,这件西装的价格能买我这半个铺子。”
“哎呦,这么贵呢,这穆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么有钱。”苏艾莲惊讶道。
叶紫岑也被唬了一跳,她看得出来穆十君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连一件衣服都能买半个西装铺了。
店员:“这我哪里知道。咱们这儿管的严,不好打听客人这些事的。”
三人还未八卦完,就被店铺外面的嘈杂声吸引了注意力。
“抓小偷,有人偷东西。”
“对,就是那个小子,抓住他。”
“抓住了,抓住了。你小子跑不掉了。”
“什么东西被偷了?”人群一窝蜂地围上去,有搞不清楚状况的看客发问道。
“说是王老板的手串被偷了。”
“不过一个手串,哪那么兴师动众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手串是帝王绿的。是翡翠中的顶级珍品,就现在这行情,得卖到七位数以上了。”
听到这个价格,围观的人群直接炸开。
“这么贵呢。”
“是啊,这也太贵了。”
“这要是被偷了,还不得心疼死,还好王老板把小偷抓住了。”
“什么手串这么贵,我还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