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与惜不知道那天她冲动的跑出去后,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那之后的第二天,奶奶就不再反对自己学舞蹈,而且还提出愿意在她需要上课的周六日里来回接送岑与惜上学放学。
这个转变来得猝不及防,让岑与惜最开始有些抗拒。
她跑去找余清然,恳求妈妈能来接送她。
余清然也明白岑与惜心里对岑奶奶的畏惧,很耐心地和岑与惜解释:
“妈妈知道以前奶奶对惜惜不好,但爸爸妈妈已经严肃的和奶奶谈过话了,奶奶已经认过错并且做好保证了,以后不会再那样对待惜惜。所以我们也应该给奶奶一次改错的机会,对不对啊?”
岑与惜被余清然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眨巴着眼睛思考了好久,才有些不敢信地又问了一遍:“奶奶真的认错了吗?”
余清然点头:“当然。”
看着余清然眼里的肯定,岑与惜虽然还是有些不敢信,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期盼。
她在心里偷偷琢磨。
虽然奶奶平时总是对她说话很大声,还总是喜欢瞪她、冤枉她,但如果奶奶真的能知错就改的话……
心里激烈地天人交战一番,岑与惜一握拳头,抬眼重重点头,坚定道:“妈妈你说得对。老师之前教过我们,犯了错的小朋友,大家要宽容,给他们改正的机会!我也不能小气,我愿意相信奶奶,再给奶奶一次机会!”
她摆的架势过于正经,神情更是严肃地像在发誓,余清然看着她顿了几秒,扭过头肩膀开始微微耸动。
岑与惜的动作僵滞几秒,放下手疑惑地探头过去看她:“妈妈,你在干什么?你晃得好厉害啊?”
“没有没有。”余清然努力憋住笑,重新转回头,她揉了揉岑与惜白里透红的脸颊,无比肯定她道:“惜惜刚才说的太对了!妈妈为惜惜感到骄傲!”
岑与惜一愣,“咳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别过脸,耳根处悄悄红了。
“一般一般啦。”
她这样矜持地说。
成功被余清然说服,又被她那样夸赞,岑与惜的心里踏实了不少,也高兴了不少,拿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去杨采薇家写作业去了。
她出门时,岑与知刚好洗好澡从浴室里出来。
他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湿漉漉的,发梢处带着水珠。岑与知浑不在意地捋了一把额前正滴水的碎发,露出的一双黑眸里带着些怀疑和担忧:“我奶真愿意接送惜惜上舞蹈班?”
他刚刚听到了刚刚余清然和岑与惜的对话。
余清然正在玄关处穿外套,她等会儿还要去店里,听见岑与知的问询,动作停了一下,笑着道:“真的。放心吧儿子,你奶奶虽然有些顽固的旧思想,但打心里还是疼你们这几个小辈的。而且……”
余清然想起那天岑森给岑奶奶撂下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您以后还是这样偏心对待惜惜,那就让我爸来接你回去吧。”
思绪回归,余清然笑了下,道:“相信你奶奶一次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岑与知一个人站在客厅里,还兀自琢磨着这件事,终归有些不放心。当天下午,陈既言来找他打游戏,岑与知把这件事在心里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跟陈既言说了。
他烦躁地挠挠脑袋,道:“也不是我不愿意信我奶奶,但我就是有种不放心的感觉。”
陈既言闻言抬眸看向他,就见岑与知已经瘫倒在了懒人沙发上,表情纠结又有些生无可恋似的,扭头问他:“老陈,你能不能懂我?”
陈既言和他对视一秒,很快又收回了视线,薄薄的眼皮半垂,掩在下方的瞳孔幽深,细长的指尖轻轻敲点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岑与知等了半天,不耐烦又问了他一遍,他才慢慢地点了点头:“懂。”
只这一个字,再无下文。
岑与知顿感愤怒,“就这?!你还是不是岑肉肉的好哥哥了?”
陈既言瞥他一眼,一句话把他堵得说不上来话了:“那是你奶奶,而且你父母都同意,咱们两个人又能怎么样?”
岑与知哑口无言,沉默半晌,“靠”了一声,心情更加烦躁,又是用力地挠挠头发,开始狂摁起游戏机。
——已经接受事实,不再想多费心的架势。
只是在他未曾留意的时刻,旁边静坐很久的陈既言在某个时间拿起了放在身子一旁的手机。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戳点几下屏幕,开始搜索起一个地址。
手机的屏幕通过光线反射隐隐显露在房间干净透明的窗户玻璃上,最上面一行清晰地写着六个字——
[青湘市少年宫]
相较于两个哥哥的无比费心,这边岑与惜则显得没心没肺许多,在被母亲余清然说服后很快接受了事实,并且不久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占据她心神更多的,是自那天从陈既言家离开后,她和蒋莱定下的那个每日下学后找她额外练舞的约定。
为了能多多挤出时间练舞,她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写作业,完成作业后就飞速跑到蒋莱阿姨家,等着蒋莱阿姨给她开小灶。
那一阵子,岑与惜简直用功到了极点,连去找杨采薇玩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蒋莱是一位很称职的老师。在抛开从小看顾着岑与惜长大的那一个“姨姨”的身份后,她变得格外严格。
她的严格一方面是来自对岑与惜的高期望,另一方面则是自身对学习舞蹈技术的高标准。
蒋莱会每天给岑与惜留下需要练习的任务,并在一旁时刻监督并进行动作指导,短短几日,岑与惜的舞蹈表现突飞猛涨。
除开蒋莱的额外辅导,岑与惜也雷打不动地上着周六日的舞蹈课。芭蕾舞这项爱好,诚如她当初开始学习之前向余清然承诺的那样,真的坚持了下来。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很快,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天刚蒙蒙亮,岑家的门就被打开,岑奶奶拎着一个菜篮子慢慢走出来,刚刚关上门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岑奶奶从外套兜里扯出块有些老旧的手帕,擤了擤鼻涕。擤完鼻涕后,她把手帕重新放回兜里,捋了捋头发,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一下,清清嗓子抬脚朝着街口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程很快,很快就拐过了两个弯,然后和平日里经常和她一起去市场买菜的几个老姐妹碰上头,几个人一起往市场方向走去。
市场早上六点开门,这会儿的蔬菜瓜果最新鲜,也便宜。
岑奶奶常常早起来市场赶早上最新鲜的一茬儿蔬果,也正是因为来得多了,还在市场上认识了两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老姐妹,一个姓许,一个姓刘。
岑奶奶一边和老姐妹们闲聊着,一边翻看着一个菜摊上新上的西红柿。
许大娘也是在儿子家里住着的,不过要比岑奶奶的日子清闲很多,家里的儿子儿媳全在外地工作,她只是帮忙守着家。
许大娘蹲在岑奶奶一旁一块翻拣着蔬菜,同时纳闷问道:“这些日子咋也不见你去麻将馆玩了?”
岑奶奶“嗨”一声,道:“哪有空去啊,天天得接孩子下学呢。”
许大娘道:“星期天的时候也没见你啊,你星期天干嘛呢?”
“那你可肯定想不到。我现在啊,不仅周一到周五得接孩子放学,周六日也得去了!”
岑奶奶一提这个就来气,想想那天就因为自己不让孙女学跳舞,被小的顶撞,被儿子儿媳下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岑奶奶把那天的事儿简单地和许大娘讲了,末了不忘再愤愤加上一句:“一群不知道事的。”
许大娘自然站在岑奶奶这一边,点头附和道:“可不是。我家那口子,也是动不动就去种个眼睫毛,做个长指甲,天天烧钱一样的花呢!哪有咱们那时候的俭朴劲儿。”
“要不说呢。”岑奶奶把手边的一个有些发绿的西红柿拨开,叹口气,“一代不如一代啊。”
许大娘于是就又宽慰了岑奶奶几句,道:“咱都一把年纪了,何必为着他们的事委屈着自己,一颗心都扑上去了人家还得嫌你管的多。要我说啊,这周六你就来麻将馆玩会儿吧,咱一起放松放松。”
岑奶奶眸光闪动,有些动摇了,“我还接孩子呢……”
许大娘一拍她,道:“那有啥的。带着孩子一起来,让她自个儿找地方玩,等咱玩好了,再领着一起回去不就行了。”
她努力劝说:“放心吧,咱就玩一两局,我们三缺一,可是就差你一个人呢。相信我,不会出事儿的。”
岑奶奶愈发心动,想了又想,终于还是点了头,露出个笑来:“行,那你们等着我,我到时候就去了!”
许大娘也笑起来:“这才对嘛!”
采买的东西慢慢齐全,几个老人又唠着嗑,互相倾诉安慰着,往回家的方向慢悠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