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情推开孟清清扶着她的手,走至召魂阵周边,“兄长,我找到可将你复生之法了,我还为你重新塑造了身体,虽为木头所制,但关节灵活,不会影响日常行动。”
对方安静了一阵,望着玉情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哀愁,似乎染上了几分活人的生气。
他启唇慢慢地道:“阿月又在胡说八道了……生老病死,本就是天地规则,世间万物又有几个能跳出规则之外?”
“之前我便能感觉到有人召唤我,第一次还觉得古怪,但几次三番之下又岂会不知?”
“阿月,生死有命,无需执着其中,贪生畏死为人之本性,但因此生执念便会有心魔,心魔一生则有惊怖,这个道理,我在离开前便同你说过了。”
玉情苦笑,“大道理谁不会讲?但我只想能与父母兄长相伴,为此日夜在佛前恳求,可为何不仅父母早亡,连阿兄你也要离我而去?”
玉情兄长道:“阿月,世间万物有生就有死,有成则有坏。并非人人都可打破世间规律,就像母亲在世时对你说的,‘活着便好好的活,何须想何时寿尽为自己徒增烦恼‘?”
“当初离去之际,我们二人四处逃难、无处容身,我那一病不仅耗尽了盘缠,还令你整日以泪洗面,我心中为此一直担忧,担心你颠沛流离、食不充口。但今日一见……”
玉情兄长顿了顿,望着她轻柔笑道:“今日一见,我见你过的好,有屋子住,有好友相陪,也终于能安心了。”
随着他的一声轻叹,他的身影在在场三人的视线下化作一缕青烟,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
孟清清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玉情,只见她依旧看着先前对方所在的位置,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神里除了悲伤还有满满的失落。
正要安慰时,就见玉情深吸一口气道:“好了,现在轮到你们的事了,这法阵还能用,你自己站进去吧。”
萧寒生小心避开地上的那些东西,在中央站定。
催动召魂阵一事依旧要萧寒生自己来,随着他灵力的注入,一道刺目的红光闪过,逼得孟清清与玉情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待再睁开时,却发现萧寒生看着没有任何变化,孟清清一怔,不确定地问道:“这是……好了?”
萧寒生摇了摇头,玉情经历过刚才一事,像是多年执念与心魔消散,如今心境竟出奇的平静,语气淡淡道:“是他剩下的二魄暂时不愿回来,或许是在外还未玩够吧。”
“不过这阵法与我相联,我可看到他剩下二魄的踪迹,一个在你身上,一个在似是座海岛的地方。我不常出门,会将我看到的画出来问问旁人,最短一日,最长五日,会得到消息的,这段时日你们可先在此暂住。”
玉情说完便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孟清清见她步伐略显虚浮,担忧地问道:“玉情姑娘,你身上负伤,这是要去哪啊?”
玉情没有回头,只是有气无力地回道:“找大夫治伤,再换个地方住,你们就不必跟来了……”
孟清清看向墙上的人形窟窿,又看了看满屋几乎被震碎的摆件,确实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她默默扭头看向萧寒生,萧寒生正看着自己的手,察觉到孟清清的目光后,沉吟了一阵道:“我并非有意,只是一时未能把握住分寸……”
孟清清顿了顿,问道:“和你七魄不全有关系吗?”
萧寒生点点头,缓缓道:“想来是多年来忍受刀割斧凿之痛,因此体内灵力较易产生暴动。”
他说着,看了眼孟清清的神色,只见孟清清紧锁眉头,她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同情之色,又道:“不过近来好多了,这还要多谢你的相助。”
“从前我师兄也派出了不少弟子,只可惜一直无果,直到后来我在融合某一魄时,才看到原来未被寻到,是它有意躲藏,倒是让师兄废了不少心力。”
“原来还会躲啊?那我们这么快能找到,是不是因为它们也有主动来找啊?是不是因为你也出来了啊?”孟清清问道。
萧寒生道:“或许吧。”
“那这事应该告诉你师兄吧?”孟清清道,“我表姐给我娘传了信,我娘已知晓我中毒之事,我若不跟着我娘回家去,我的腿肯定会被我娘打断的,所以之后没法陪你了。”
“不过你放心,就像我先前说的,我会让人将你平安送回平海派的。到时候就让你师兄陪你一起去寻,至于我身上的毒,你也不必担心,等我解了毒,我会去找你的。”
萧寒生看着中了毒还能眉开眼笑的孟清清,也跟着露出了一抹微笑,温言道:“好,你归家后若一时寻不到解毒之法,可传信于我,我去寻你。”
第二日午时刚过,温月照便带了几十个手持棍棒的仆从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听蝉小苑门口。
孟清清听到消息出去时,猛地看到这场面,还以为是真要把她的腿打断,给她吓的一哆嗦。
温月照平常装扮优雅与京中的贵妇并无不同,虽说上了年纪,却不见什么老态,反而周身萦绕着常年金玉养出的韵味。
但一旦生起气来,什么温婉得体都扔到了一边去,如将门虎女般说动手就动手,绝不多言。
就像此刻,急匆匆赶来一副要将此地掀了或是将她腿打断的架势,让孟清清一时不敢走近,若不是孟湲硬拽着她过去,她怕是还得犹豫一会。
温月照看着脸色苍白隐隐发灰的孟清清,心疼瞬间盖过了怒火,连忙将孟清清拉进怀里,上上下下的看着她道:“孟清清,你说你跑什么?你不同意和我们说就是了,我和你爹难不成会拿你当筹码做交换吗?”
孟清清道:“谁让你和我爹直接就要去给我定亲的?”
“那不是我们见你素来与七皇子走的近吗?谁知你是真心只想和七皇子交朋友?”温月照一把捏住孟清清的脸颊,用了些力,见孟清清龇牙咧嘴才松开手道,“这次的事就先饶了你,我那女婿呢?”
“什么女婿?”孟清清奇怪问道。
“平海派的掌门萧寒生啊。”温月照道,“我和你爹初听这消息还高兴呢,没成想你这一出门还能顺手拐到个天下第一。”
“我就说,我女儿螓首蛾眉、如花似玉的,必然是有更好的姻缘等着你。”
孟清清啊了一声,“不是啊娘,我和他……”
“见过温庄主。”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孟清清的话,她一回头就见萧寒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正规规矩矩的朝着她娘拱手作礼。
昨晚事情刚了没多久他便又傻了,她还以为萧寒生不会这么快恢复呢。
温月照上下看了看萧寒生,岁数虽大了些,但修行者一旦突破瓶颈寿数要比常人要长不少,容貌也可青春永驻。
再看眼前人丰神俊朗、礼数周到,瞬间便满意了七分,“这些时日还要多谢萧掌门照顾我家清清。”
孟清清:“……?”
谁照顾谁?
难道不是她一直在照顾萧寒生吗?
萧寒生顿了一顿道:“这段时日在下也多受孟小姐照顾。”
温月照莞尔一笑道:“萧掌门谦虚了。我知道我家清清的性子,虽明大是大非,但也有些大小姐脾气,平常有些娇蛮任性,还要请萧掌门多包涵。”
孟清清瞪眼道:“不是啊娘!我什么时候娇蛮任性了?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他哎!”
萧寒生道:“的确如此,一路上在下的确多承孟小姐照顾。”
听萧寒生这么一说,孟清清才高兴起来,对着他笑了一下,扭头继续对温月照道:“你看,他都承认了。”
“好了,你也别闹人家萧掌门了,你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做娘的还不知道么?”温月照摇摇头,无奈道,“你忘了你七岁那年想要把剑,你爹不同意,你就撒泼打滚非抱着你爹的腿不许他上朝的事了?”
孟清清原本是忘了的,但被这么一提醒就记起来了,挣扎道:“我那时还小……”
“那你十一岁那年,你背了书,非要你教书先生编出一首七言绝句来夸你,还有你十二岁那年,找七皇子玩时恰好碰见了太子,你……”
温月照越说越起劲,孟清清却听得脸热,埋头扑进温月照怀里道:“好了娘,你别说了!我都中毒了,你还说这些,现在不该想办法给我解毒吗?”
温月照摇了摇头,拍了拍孟清清的后背道:“早些年不同意你去平海派就是怕你路上遭遇不测,还有湲湲,你怎么也学她乱来?”
“你们这一跑出来,又是中毒又是受伤的,之后可不许再跑出去了,京城那么大还不够你们玩的吗?”
孟清清没有说话,抱着温月照晃了晃,显然是不想让她多言。
温月照叹了一口长气道:“这江湖上的水不比官场与生意场的水浅,就连你爹和你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况你们这些只凭一腔热血,便不管不顾要趟这片浑水的小辈?”
“不过见你如今可独当一面,不喊痛也不喊累,为娘也甚是欣慰。只是日后若要出门务必要言明去处,若是再一声不吭的跑了,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孟清清撇嘴道:“知道了娘。”
孟湲出声道:“姨母,清清会中毒都是因为我,她是为了救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