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稷眨了眨眼睛,语气天真无邪:“五皇叔,你怎么出来了?”
淑妃一向崇尚勤俭,殿内仅有十几个宫侍。因她身体不好,常年待在寝殿内,身边总留五六个宫侍伺候。而慕容浚的静水阁内更是冷清,只有两三个宫侍照料。此时,他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临水殿。
慕容浚将坐在地上的慕容稷拉起,拍了拍他身上的落叶,无奈地望向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慕容瞻和慕容琬,轻叹一声。
禁足令对慕容瞻毫无用处,但他却必须遵守。可这两人在他的静水阁外打得如此激烈,他若不现身,实在说不过去。
“希望来得及……”
慕容浚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时侧头看了慕容稷一眼,温和道:“稷儿往后站,别被伤到了。”
接着,他转向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太监,厉声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禀告德妃娘娘!”
太监们如梦初醒,慌忙爬起来往外跑。
望着慕容浚视死如归的背影,慕容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聪颖机智,反应敏捷,勇敢果断,懂得权衡利弊,又不失温柔良善。确实是个候选金大腿的好苗子。
所以,
晏清到底许了他什么,让他不惜得罪世家出身的谢德妃?
慕容稷心中暗自思忖。
此时,慕容浚走向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试图阻止这混乱的局面。
慕容瞻和慕容琬边打边骂,发现有人插进来时,两人愣了一下。紧接着,慕容瞻双目赤红,猛地将慕容浚扑倒在地,拳头如雨点般砸了下去。
“贱种!你还敢出来!都是你的错!”
慕容琬见状,急忙冲过去:“混蛋!你住手!”
慕容浚强忍着疼痛,艰难地喊道:“琬琬别过来!快去找良妃娘娘!”
“贱种!别以为沈良妃能救得了你!只要你活着,就永远逃不开本宫!还手啊!”
慕容琬全力阻止,但慕容瞻似乎完全不在意她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一个劲地只对付地上的慕容浚。慕容浚被重重的压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紧地面落叶,脸上逐渐留下颜色。
最终,雀儿和紫云带着一众宫侍赶到,才将这场皇室成员的争斗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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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殿内,气氛压抑,只有几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沈良妃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如霜,她扫过下方跪着的三人,呼吸因愤怒而变得急促。
“陛下下令禁足,你们全当耳旁风是不是!”
慕容琬不服气地抬起头:“是慕容瞻先……”
“慕容琬!”齐王妃怒斥道,“宫中打斗,不敬长辈!你还想说什么!回去禁足三个月!”
“阿娘!我……”慕容琬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却在对上母亲严厉的目光后,只能悻悻噤声。
慕容稷被楚王妃紧紧搂在怀里,站在沈良妃身旁,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下方的局势。
慕容琬虽然是挑起争斗的人,但她并未受多少伤,只是唇角有些淤青。慕容瞻的脸上满是抓痕,看似严重,实则只是皮外伤。而中间的慕容浚则是三人中伤得最重的一个,他满脸青紫,唇角染血,却依旧强撑着保持恭敬的姿态。
“咳咳……对不住,娘娘,都是浚儿的错。”他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自责。
慕容瞻冷哼一声:“当然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说谎,我们也不会被禁足。”
慕容浚抬起头,声音虽轻却坚定:“我没有说谎。”
慕容瞻冷笑:“是吗?齐王当真没有与雪妃接触?”
慕容浚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沈良妃勃然大怒:“慕容瞻!休得妄言!此事陛下已有定论,你重新提起是何居心!”
慕容瞻毫不畏惧,直视沈良妃:“娘娘心里明白,三哥他,本该被重罚的。”
沈良妃猛地站起身来:“放肆!真是放肆!来人!给我把……”
“良妃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打断了沈良妃的话。
随即,谢德妃被一众宫侍簇拥着走进殿内。她姿态端庄,步伐沉稳,清丽的面容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走进殿内,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沈良妃身上。
谢德妃轻轻摆手,身后的宫侍便将一张紫檀木椅搬到慕容瞻身后。
她款款落座,悠然开口:“良妃姐姐,气大伤身,要注意身体啊。”
沈良妃强压怒火,一字一句道:“德妃,陛下下令禁足,你却纵容六皇子前往静水阁欺辱五皇子,是何居心?”
谢德妃微微一笑:“两位皇子既被禁足,良妃姐姐又如何得知二人起了冲突?”
“雀儿等人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是吗?”
慕容瞻忽然抬头,“儿子本来只是出去透透气,都是慕容琬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儿子动手!那慕容浚见机便帮着慕容琬一起打儿子!定是他们二人商量好的!”
慕容琬怒目而视:“胡说!明明是你先欺负五皇叔和稷儿的!”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们了?”
慕容浚垂头不语。
慕容稷适时地拉了拉楚王妃的手,软软开口:“稷儿不小心摔倒了,小皇叔想拉稷儿起来,琬琬阿姐以为稷儿被欺负了,然后稷儿解释了,但是没人听到。”
皇长孙的话简单明了,却清晰地还原了事情的经过。总结来说,这不过是一场误会。
谢德妃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稷一眼:“那还真是巧呢。”
慕容稷乖巧地点了点头,心底却因她那双锐利的眼睛而生出一丝寒意。
不愧是世家门阀中长大的贵女,举手投足间皆透着逼人的威压。
沈良妃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憋得脸色铁青,最终只能坐下不再言语。
谢德妃起身,轻轻拂了拂衣袖,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既是一场误会,那便到此为止。陛下如今为国事操劳,想必姐姐也不想让陛下烦心吧。”
沈良妃冷哼一声,未作回应。
“至于五皇子,淑妃病体未愈,无暇顾及,不如……”
“浚儿就留在临水殿,妹妹不必费心。”沈良妃打断道。
“那可真是五皇子的福气呢。”
慕容浚低着头,声音低弱:“多谢两位娘娘关心,浚儿可以照顾好自己。”
沈良妃直视谢德妃:“浚儿作为陛下的儿子,当然有福气。临水殿热闹些,陛下也会高兴。”
谢德妃唇角微勾:“那就辛苦姐姐了。”
“不比妹妹辛苦,还要举办几日后的赏花宴。”
“本分而已,妹妹先行告退。”
“不送。”
看完这场交锋,慕容稷深刻意识到有一个强大的母族是何等有底气。
谢德妃身后站着的不仅是谢家,而是整整六大世家望族,以及与世家相关的所有人。
而现如今的晋阳王朝,官员多出自上庸学院,上庸学院又多为世家子弟,相当于晋阳王朝多半都是由世家说了算。宫里又有一个崔太后,就算没有昭明帝的宠爱,谢德妃也有足够的权力压下一些事情。
比如,今天的打架事件。
看上去闹得挺大,但实际上只有部分宫侍知晓,只要沈良妃不主动告诉昭明帝,其余宫侍便没胆子说出去。
但最让慕容稷意外的还是五皇子慕容浚。
他竟然想让沈良妃护着,为此再一次得罪了谢德妃。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受得住谢德妃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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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云殿内,
谢德妃闭目养神,一名宫侍正为她轻柔地揉按着太阳穴。慕容瞻跪在地上,脸颊红肿,神情羞愧。
“母妃,儿子错了。”
“错哪了。”
慕容瞻低声道:“儿子不该去找慕容浚的麻烦,是儿子太过冲动,儿子该罚。”
“不对,继续想。”
慕容瞻抬头,眼中满是疑惑:“母妃不怪儿子去找慕容浚?”
谢德妃依旧闭目,未置一词。
良久,慕容瞻试探道:“儿子错在不该与慕容琬打架?”
谢德妃还是未开口。
慕容瞻不明白了:“儿子愚钝,请母妃教训。”
谢德妃缓缓睁开眼,语气平淡却透着威严:“你是愚钝,而且冲动,易怒,丝毫不像我谢家的人。”
慕容瞻脸色涨红,羞愧难当。
谢德妃:“你可以去找慕容浚麻烦,也可以打架,但不能被人算计,更不能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
慕容瞻瞪大眼睛:“母妃的意思是,慕容浚算计了我?可他明明被我打了!他根本没有还手!”
“他没有还手,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什么?”
“沈良妃的庇护。”
慕容瞻眉头紧皱:“他确实一直再忍,我以为他是不敢,原来是......”
“还有皇长孙。”
慕容瞻疑惑:“稷儿怎么了?这些与他无关。”
谢德妃挥挥手,示意宫侍退下。
她站起身来,走到慕容瞻身边,比对了下慕容稷的身高。
“三岁长成这样,确实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但你别忘了,他自幼承受病痛,连雪妃死亡都没被吓到,今日又怎会被石头弄痛。”
“那是慕容琬...”
“慕容琬还没那个本事。”
想想也是,以往的慕容琬和他一样都很冲动,两人见面就掐,但打架次数并不多,毕竟宫里规矩繁重,他们不想被处罚就都得忍着。
今天的事情确实都是从慕容稷出现的那刻开始的。
谢德妃淡淡道:“皇长孙如今已入了陛下的心,他年纪虽小,但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你最好离他远些,别被人当成了热闹。”
想清楚之前的事情后,慕容瞻的脸色就很难看,听到母妃的话,他沉沉的点了点头。
慕容稷,
他会好好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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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殿,偏殿内。
“阿嚏——”
慕容稷揉了揉鼻子,又喝了一大口药,苦兮兮的对着楚王妃撇嘴。
“阿娘——稷儿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