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殿,
“慕容瞻,你没长脑子吗?”
宫侍早已退到殿外,慕容瞻跪在坚硬的琉璃砖上,双手紧贴地面,不敢抬头。
谢德妃坐在金丝楠木罗汉榻上,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侧撑在小茶桌揉按着太阳穴,清丽的眉眼间满是惫态。
“说清楚,去梨花园干什么去了。”
慕容瞻声若蚊蝇:“找慕容浚,我也没想到会碰到那个女人......”
“所以你们俩都碰到雪妃了?”
慕容瞻点头:“慕容浚专门往里跑,我哪知道里面还有其他人,抓他的时候不小心把那女人撞倒了,她脸色很恐怖,感觉像是要杀人,但撞她的是慕容浚,和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
谢德妃面色平静:“那你之前为何不反驳慕容浚。”
慕容瞻支支吾吾,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想要让别人相信你说的话,就要先把自己说服,慕容瞻,你现在连慕容浚都比不上,还谈什么去和齐王争,我很失望。”
“母妃!母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都怪那个女人!在梨花园的她和平时根本就是两个人!她非要我和慕容浚向她行礼,还说等她生下孩子父皇就会立她为后,还说...”
“还说什么?”
慕容瞻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还说父皇很讨厌母妃,更讨厌我,母妃,她说的是真的吗?”
从小到大,除了宫宴,慕容瞻很少见到父皇,起初他以为父皇忙于政事,可自从雪妃来了,父皇也没少往后宫跑,‘偶遇’次数变多后,他发现父皇看他的眼神从来都很平淡,平淡到不带一丝情绪。
今晚不小心落水,慕容瞻提到晏家时父皇的眼神非常真切,像是在看着仇人,让他不寒而栗。
慕容瞻不懂。
他明明也是父皇的儿子啊!
“所以你推着慕容浚撞了有喜的雪妃,然后就跑了。”
慕容瞻睁大双眼:“母妃怎么...”
“我怎么知道?”谢德妃笑了笑,语气温和又镇定,“这就是陛下讨厌我们的原因。”
“因为我们身上流着世家的血,陛下知道的,我们基本都会知道,陛下不知道的,我们兴许也知道。”
望着母妃没有半分哀怨的平静面容,慕容瞻不知为何,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凉气。
不给慕容瞻思考的机会,谢德妃继续道。
“雪妃有孕,此事陛下不知,之后也没人会知道,慕容浚到还算聪明,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以后莫要再欺辱他了,他如果不能变成你的助力,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世上了。”
慕容瞻呼吸急促。
“你就在这里待一晚上,好好想想今晚发生的事情,想想接下来你父皇会怎么处理。”
父皇?
应该只会处罚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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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宁殿,
“浚儿,你受苦了。”
慕容浚接过侍女手中的美人锤,待宫侍都退出后,他跪在床边轻轻的敲着床上人肿胀的双腿。
“儿子不辛苦,只希望母妃可以好起来。”
淑妃摇了摇头,苍白疲惫的脸上浮出温柔之色。
“母妃知晓你自小聪颖,跟在六皇子身后不得不隐藏自己,处处被六皇子压制欺辱,母妃不问你今晚为何这么做,但你要清楚,谢德妃已经注意到你了。”
慕容浚垂眸:“儿子知道。”
“那你可知,母妃无法帮你。”
慕容浚:“儿子知道。”
淑妃忍不住轻咳,捂着心口询问。
“你可是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慕容浚没有回答。
除了六皇子外,先前他有很重要的一点也没说。
离开梨花园之前,他见到了以往从不参加宫宴的晏清,晏清和自己做了个交易,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帮齐王,但得到晏清肯定的慕容浚确实欣喜若狂,可前提是他要能活到那个时候。
为今之计,除了继续压抑自己当六皇子的狗,只有另外寻求靠山了。
在宫里,沈良妃应该能帮自己,但如果崔太后开口,沈良妃也没办法。
父皇......
皇长孙竟然入住了紫宸殿,这是慕容浚最难接受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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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谢尚书最不理解的一点。
崔家书房内,
谢尚书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愤愤的望向书案后的崔中书令。
“世叔!你为何要劝圣上将皇长孙带到紫宸殿医治!那可是圣上寝宫!”
“元珩,你可知今晚雪妃死于谁手?”
忽然提起这件事,谢尚书皱眉:“世叔难道知道谁是凶手?”
“是你的女儿,德妃娘娘。”
闻言,谢尚书倏地站起身来,望向门口,嗓音压低语气急切。
“此事关系宫闱!世叔莫要妄言!”
“坐下。”
谢尚书双手紧攥,身体紧绷到极致。
崔中书令长叹一声,
“万洲几千年,到如今也只有六大世家,世家盘根错节,我等皆为一体,元珩,这里很安全,坐下吧。”
谢尚书这才坐了下来,但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崔中书令继续道:“雪妃听到了亳州的事情,她必须死,德妃娘娘做的很对,但今晚的事情却很奇怪。”
谢尚书没在,并不明白。
“齐王既已出现在偏殿内,雪妃手中为何还有齐王身上的东西。”
谢尚书:“定是为了让证据更加充足!”
“不,那只会让大家觉得太巧合,再加上皇长孙说的面容异常,一切都成了相悖的,太多了,今晚做的太多了。”
“您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插手?会不会是太后?”
“不会,太后处理会很干净。”
谢尚书觉得世叔是在阴阳他女儿,但他不敢反驳。
忽然,
他听到世叔长叹一声。
“或许,世家该退一步了。”
退?
往哪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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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皇宫,紫宸殿。
这次憋的太久又用了些秘药,慕容稷现在才醒过来,整个身体僵硬的和刚开始用一样,动的非常艰难。
感觉到床上的动静,贴身侍候了三天的紫云喜极而泣。
“小世子!您终于醒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慕容稷抬起手:“放心啦,稷儿还活着呢,别哭丧着脸,笑一笑,紫云姐姐笑起来最好看了。”
紫云边哭边笑,分裂的门口的侍女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皇长孙苏醒自有外面的太监去通知楚王夫妇。
至于陛下,每天下朝后就会到紫宸殿,根本用不着通知。
慕容稷喝了口紫云喂过来的汤药,小脸皱成一团,忍不住偏过头。
“小世子乖,喝完药就不疼了,紫云姐姐到时候陪你出去玩。”
出紫宸殿?
离开她的金大腿?
那慕容稷倒是真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喝药了。
小世子又不喝药,紫云既着急又无奈,根本无从下手。
没过多久,
随着屋外急促错落的脚步声,楚王妃响亮的声音首先传到殿内。
“慕容稷!阿娘亲自来喂你喝药!”
慕容稷小脸一白,端起药碗咕咚咕咚的往下生咽。
母老虎!
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