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声明一点。
我和糸师冴绝对不是像他发的这条私信那样，他回国会特地来见我一面的这种关系。我和他的交集仅限于三年前的U15的球场上，甚至我们都没有正式认识过。我对他们的印象只有一个——踢得很好的红毛和绿毛。
可恶，糸师冴如果说他是那个踢得很好的红毛，我不就想起来了吗！
不过，这条消息我意识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如果糸师冴现在回国的话，应该是赶得上全国大赛的吧？
全国大赛的赛制模仿世界杯，采取抽签分组制，每组的第一二名出线成为八强。也就是说，糸师凛这次输给了我们以后，只要他们不输给别人，照样能以第二名进入八强，到时候如果糸师冴回国重新加入的话，会成为不容小觑的对手……说不定会威胁到我冠军的宝座！
所以他什么时候回国？
现在眼前就有个糸师冴的弟弟在，照理来说他应该什么都知道，我当然选择直接问糸师凛。
我停下脚步，晃了晃手机：“你哥给我发私信说他要回国了，他是回来给你当外援的吗？”
糸师凛：“……”
令我没想到的是，糸师凛看起来比我还震惊：“哥哥……要回来了？”
我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你原来不知道吗？”
糸师凛：“…………”
我：“……”
啊，有点尴尬。
我想了想，安慰他：“起码你现在知道了。”
……
哥哥不是回来看他的。
在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得头晕眼花之后，糸师凛忽然明白了这件事。
他那个被称为“代表日本足球未来选手”的哥哥，十六岁就能在世界第一足球俱乐部被选为替补上场的哥哥，回国来看的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个还一脸懵逼，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就是这种表情。
糸师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工藤泉就是用这种什么都不明白的表情，在U15上赢了他和哥哥的。
糸师冴出国参加青训以后，糸师凛自动地把打败工藤泉的任务背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在这几年搜寻了工藤泉相关的所有资料，无论是工藤泉的每一场足球赛，甚至是这个人参加的网球、排球和棒球比赛，糸师凛都一场不落地看过并且研究过了，为的就是报当年U15的仇。
可谁能想到，工藤泉连今天的对手是他都不知道？
该死，该死，该死。
而且更可怕的是，糸师凛一直以为和自己是同一条战线的哥哥，居然回国没有先联系他，而是先联系了工藤泉……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哥哥已经忘记和他的约定了，选择别人了吗？
他明明是为了哥哥才会踢足球的……
糸师凛死死地捏着已经瘪下去的易拉罐，看起来摇摇欲坠。
但如果是工藤泉的话……
这一瞬间，糸师凛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U15那场决赛上，解说员激动的呐喊：“Goal！4：3！本次U15年龄最小的工藤选手成功越过了糸师兄弟的防线，接住了洁世一选手奇迹般的传球，踢出了如此精彩的决胜球！”
……如果是工藤泉的话。
哥哥不选择他，也是很正常的吧……可是工藤泉的眼里完全没有哥哥，更没有他。这个人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想到这里，糸师凛的表情彻彻底底扭曲了起来——
他必须要打败工藤泉。
哪怕没有哥哥，他也要打败工藤泉！
……
男人，真是好复杂的生物。
我看着糸师凛的背上冒出了奇怪的黑气，仍然没弄懂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难道是我刚才的安慰出了问题？不可能，我不会有问题，那么一定是他哥有问题。
可能人长大了，兄弟关系也变得不好了，所以哥哥变成了糸师凛不能提的雷区。
……那我岂不是刚好踩雷了？
我看着莫名其妙燃起来了的糸师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既然知道糸师冴现在是糸师凛的雷区，那么……我得出了糸师冴应该不会回来参加全国大赛的结论。
好耶！
手机忽然开始震动，我低头一看，是洁君的来电。
“怎么去了这么久？”洁君似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背景没有什么杂音，语气温和地：“等下就要开始进场准备了。”
我看了糸师凛一眼：“……路上遇到了个人，在对我下战书，就是以前U15决赛遇到过的糸师凛，原来今天他是我们的对手吗？”
洁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洁君停顿的时间有点长了。
洁君的语气有点微妙：“……你居然记得他？”
“……我的记忆力很好，好吗？”我扳着手指开始举例：“比如我还记得你小学第一天就走错班迟到了，等老师安排完座位你才到教室的，那时候我的同桌是黄濑……诶，黄濑现在在哪个国中，你知道吗？”
洁君：“……好了，够了，我知道你记忆力很好了。”
我心满意足，这才放弃继续举例：“而且他和他哥哥都踢得很不错，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啊？”
“……”
电话那头的洁君忽然陷入了沉默。
一时间，我只能听见手机那头传来几乎微不可察的电流声，以及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洁君是在走路？不，根据我纵览《犯罪痕迹学》的经验，洁君现在应该是在跑步。
……洁君难道是在偷偷热身吗？
那不是正好，他在忙，我就可以去偷偷买个冰激凌——今天买什么味道的？不然试一下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西瓜味吧？好久没吃了，感觉有点想念，不过现在的西瓜好像都没有小时候甜了……
我收回发散的思绪，刚想和洁君随便找个理由说再见，却听见糸师凛喊住了我：“喂，工藤。”
本来浑身上下都冒着奇怪黑气的人，现在身上的黑气居然散去了一点。他抓起额前的刘海，死死盯着我：“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哪句话？”
“你说我和冴都踢得很不错，但是你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因为踢得很不错的人，也不能让我放在眼里啊。”
“……”
原本还晴朗的天空忽然转而下起了暴雨，糸师凛猝不及防地被淋湿了。但他身上的黑气变得越发浓厚，甚至连眼里都钻出了黑色的火花，他咬牙切齿地说：“开什么玩笑——你这个恶劣至极，自以为是的，我怎么会把你这种人当做我的目标……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因为我是第一，你忍忍吧。”
“……”糸师凛看起来更生气了：“你等着，我今天就要打败你，成为——”
他的声音卡住了。
我的头顶忽然多了一把伞。
洁君的声音从我的手机和身边同时传出来，抵达我的耳畔：“雨挺大的，泉，我们回去吧。”
听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温和，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点了点头，刚要和洁君一起走，却听见糸师凛又出声了：“你这混蛋路人还在和工藤一起踢球？”
洁君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那你配吗？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