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起来，小泉对他糟糕的想法一无所知。洁世一想。
工藤泉站在前方，面上依旧是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冷淡表情，似乎一点都察觉不到洁世一此时身体里涌动的那些东西。
她伸出手扯下发圈，把有些松散的马尾给重新扎了一下。
“最后一球了，”工藤泉甩了甩辫子，语气很冷静：“洁君要加油啊。”
洁世一：“……我会拼尽全力的。”
“那就太好了，我很喜欢拼尽全力的洁君。”
说着拼尽全力，但洁世一其实从一开始就毫无保留了。可问题是——工藤泉和洁世一，是一起踢了很多年球的队友。
这是优势，也是劣势。
他们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对方，甚至已经到了哪怕洁世一倏然觉醒了，工藤泉都对他要干什么一清二楚的地步。那只是个虚晃的假动作，她根本不是要从洁世一的侧面强行截球，洁世一射门路线上的球，才是她的目标。
简单地来说，就是预判了他的预判。
本来按照道理会影响对决的队友身份，反而让这一球进了，劣势变成了优势。
……如果他做什么，都会被她知道的话。洁世一将手指插进了被汗打湿的额发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么他必须做到完完全全的进化，进化到她的预料之外的地步……
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而这次洁世一没有像之前那么好运气，足球再度落在了工藤泉的脚边。可这次洁世一防守的水平几乎是翻了个倍，起码让工藤泉没法能复刻第一次进球那样直截了当地射门，因为有人在贪婪地盯着那个足球，如果贸然射门肯定是会被拦下的。而且洁世一也不像之前那样，能轻而易举地被熟悉的动作晃开了。
但是——
对她来说，可以做到。
“第三个球，”洁世一听见她在耳边说，“在这里。”
她迎着阳光跳了起来。
碧蓝色天空下的少女面无表情，那双无机质红地眼眸牢牢地锁定了那颗球，以及洁世一背后的球门。哪怕洁世一已经下意识地跳起来想接住这个球，但他跳起来的高度还是不够，紧接着工藤泉居然趁着滞空的短暂一秒旋转了身体，愣是硬生生地接住这个足球，小腿凭空发力——
砰！
足球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几乎要将球网给冲破。
她赢了。
是绝对的胜利。
足球场陷入了片刻的寂静，可过了几秒，等大家都反应过来之后炸开了。
“怪物吧？”有人喃喃道：“明明看起来那么单薄，却有这样的身体素质……”
“刚才难道工藤还没尽全力吗？！”
“你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
“……”
“本来队里也只有洁和工藤能踢两下了……”
“洁不会被打击到了吧？”
不，完全没有。
洁世一想。
他只是努力地睁大眼睛，几乎迫不及待地开始回忆这个球是怎样踢出来，想要研究这个球他自己是否能做到，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能像刚才的小泉一样耀眼，然后……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他是真的想要吞噬掉工藤泉。
……完蛋了。
控制不住了。
本来就已经发芽的想法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以至于须臾便快速抽条，眨眼间就成为一棵参天大树，甚至还在不断向四周蔓延枝叶。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就开了口，想要说出来，但在看到工藤泉的这一刹那理智瞬间回归，让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在小泉心里，他还是那个说几句话就会脸红的好朋友。
过往的记忆排着队在他眼前蹦蹦跳跳地经过，无论是西瓜还是冰激凌，或是向日葵，再是削笔刀，各个不同的场景里都有个女孩。她可能是笑起来，也可能是牵起他的手，还可能是用手指绕了一下头发，一看到这些样子，那几句“洁君真好”“洁君最好了”“洁君是好人”就会在他的耳畔响起。
最开始她就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好人，才和他交朋友的。
那如果知道他现在不是好人了，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
洁世一不敢想象小泉的反应，更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或者说，那一点关于这些的想象刚钻出来，就被他给摁死了。所以哪怕心里那些阴暗的渴望再怎么叫嚣，也被洁世一粗暴地塞了回去。哪怕他明白是自欺欺人，也还是拼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他克制着心里那些想法，借着工藤泉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笑着说： “很漂亮的球，小泉。全国大赛我们一定会赢的。”
但他声音里残余的激动，绷紧的指骨和眼里的兴奋完完全全把他自己给出卖了，而工藤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没有戳穿他拙劣的伪装，只是侧过头嘀咕了一句：“……又来了，回去得赶紧看完那本书了。”
洁世一没听清楚，茫然地看她：“？”
“没什么啦。”
工藤泉只流露出片刻的忧心忡忡，转而便拉起洁世一的手臂，顺带把他整个人也拽了过来：“现在不是休息了吗？陪我去买冰激凌——”
洁世一脚下一个趔趄，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不记得幼儿园的事情了吗？”
“偶尔吃一个又不要紧——”
“那就只能吃一个。”
“……切。”
“我给你买。”
“……那好吧。”
这两人猝不及防切换的画风，让帝丹中学足球部的其他部员们陷入了沉默。
部员A困惑地挠了挠头：“刚才……洁的身后是冒出了黑气对吧？就像动画里放的那样，感觉要黑化了？”
“毕竟是和工藤踢足球，要么死要么黑化吧。”部员B一脸安详地瘫着：“而我，是死的那一个。”
部员A举起了手：“……呃，我也是。”
两人不由得对洁世一肃然起敬：“这么一看，洁果然很厉害。”
“而且他下场面对工藤的时候，有种黑化指数就一下子清零了的感觉，不过我觉得工藤已经发现他偷偷黑化过了……”部员B摩挲着下巴回忆，忽然提出了一个猜测，大惊失色：“看破但不说破，难道工藤很享受吗？”
部员A：“……你不要把工藤说得跟个变态一样啊喂！”
部员B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难道你不觉得他们俩都有问题吗？一个动不动就黑化，一个好像很享受……”
“等、等一下，我们这是热血运动番吧！”
“……那个，打扰一下。”
部员A和部员B被身后忽然冒出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野崎？！你怎么会在这里？”
野崎梅太郎举起了手中的笔，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你们说的那两个人，是工藤泉和洁世一没错吧？”
“呃，是的。”
“介意我问几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