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旷野哦,这是周盼脑里突然窜出的高赞回答。
可这显然不是原主能说出的帅气话。
“那你是在怪我咯!”
气人的话还是比较适合周盼。
果不其然,周汤一扭头,又鼓起了河豚脸。
原先的沉闷气氛顷刻消解。
周盼这才勾起唇角:
“那钰洲的是家吗?”
“要你觉得是,阿姊就把它买回来。”
——
不知不觉,数日过去。
周汤和她的帅气阿姊,这几日过的甚是顺遂。
于大婶的卷饼如期交付,一得了钱,她到了自家门口都没想进去,反倒风风火火地冲进周家姐妹的茅屋。
而她和周盼,两人视线一对,立即展开无声的拉扯。
最后两人则以五五分的战果结束了这场推拉之战。
随着营收稳长,周家食车也有了固定规律。
每日在太阳毒辣之前赶上山,借着松柏林投出的阴影里忙活一番后,姐妹俩再迎着风慢慢悠悠晃回家。
而那晚,回家路上的谈话如被夏夜晚风吹走一般,姐妹两人极有默契地再未谈起。
——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天,十五日的最后通牒已到最后期限。
显然,让周盼的食摊知难而退,已经变成一句空话。
现在,拌汤姐妹岁月静好,而吴大和他没用的管事则在负重前行。
周家的食摊生意稳步向前,大有收不住的势头。
对这情况异常焦心的管事和吴大俩人,在这短短几天里重新部署了作战计划。
每日夙兴夜寐,早出晚归,绞尽脑汁,殚精竭虑,身形都变得越来越······圆润。
“怎么办,”
文庙内,吴大含泪吞下嘴里新供的什么蛋饼:
“怎么办管事!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了,没想到这十五日居然到的这么快!”
“我也没想到,”管事两只手各拿一条,狠狠地对着蛋饼左右开弓:
“这周氏姐妹,着实是太难缠了!”
“不过你的这份心,我记住了,我要是真离开了书院······”话还没说完,管事瞬间哽咽住。
“诶,管事命苦啊······”吴大这回的长吁短叹透着些许敷衍。
他心里确实是舍不得管事,这管事一走,他也不能在这里借着孔夫子的名号蹭吃蹭喝了。
下一任管事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这件事揭发出去。
诶,吃一口就少一口,如此美味,着实可惜呀!
吴大又狠狠咬了一口蛋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管事化悲愤为食欲,把手里的蛋饼吭哧吭哧咬完。
要是没有这十五天的期限就好了,他也想不到,这几天是他过得又刺激又快乐,什么豆浆冷淘、豆渣卷饼,新式菜卷······
还有今日这什么蛋饼,每天的食物,是出乎意料的新奇,吃进嘴里也是意想不到的美味。
可是,他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蔡管事此刻幡然醒悟,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管事一职,实在是不能丢啊!
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位子,若是再贪图口欲,沉溺于这糖衣炮弹里,他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了,他那刚抬进门的妾,还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啊······
管事吃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他终于做好决定,要来一场正面交锋了!
“如此难缠的话,就别怪我要动真格了!”
——
“要高级中带着质朴,质朴中又不失文人风骨且半干半湿的新式美味?”
书院石坊外,周盼把刚刚听到的离谱要求不带喘息地又问一遍。
她面前的甲方们整齐划一地点了点头。
是的,她的耳朵没出问题。
“······既如此,”
周盼并没有直接应承,而是作势琢磨一番。
这生意场上的推拉之道,她现在可运用的炉火纯青,几次下来,比那夹子神功还熟练!
而看学子们耷拉下脑袋后,她又立即话锋一转:“······那行吧,那我就试试吧!”
看周盼的反应,本不抱希望的书生们齐刷刷兴奋的抬起头,高兴对视后又一哄而散。
望着那些散去的背影,周盼微微勾起唇角。
她与周汤的想法甚是不同,这有没有家并不重要,财运好不好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这几日,不知是哪路神仙显灵,她也惊觉最近自己的食摊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时来运转?周盼心里嘀咕。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在为如何攒齐那两贯钱的房租发愁,做条鱼,还得扣着盐罐子的底用。
而这几日,那些书生的荷包往食摊上一砸,学子的队伍比以壮大了不少,由此她每日的营收也近乎疯涨。
就算不小心做多了吃食有剩,还有山下的农户来兜底。
怎么说呢,现在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也好得不能再好。
得空她得找个地方好好拜拜!
原本她还担心,生意一好,难免有人使绊子。
可最近,村里人见于大婶借着她的光攒齐了棺材本,个个见她都是一副笑嘻嘻模样。
全都指望着多刷刷脸,哪天周盼再有馅饼,也好砸到他们头上!
而比起每日的进账的欢愉,更让周盼兴奋的,是每日由学子们带来的「考题」。
从「有点干」,到「水饱」再到「高级中带着质朴」的抽象进阶,是个人应该都可以想见,周盼在这十几天经历了多么大的「质变」。
可偏偏,周盼每回都能以自己奇思妙想获得满分好评。
虽第二日依旧会挑刺,但这越来越多的学子才是周盼考题得分的证明。
也正是因为这样,周盼也愈加肯定原先的猜想,这些学子并不是给出「考题」的人。
但现在,对于幕后之人是谁周盼已经全然失去兴趣——
只要能有越来越多的钱进账,那个大善人是谁都好!
“收摊!”
周盼一手扯开挽住的袖口,一边对着周汤说道。
可周汤却停下了所有动作,反而用期期艾艾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着实让周盼忍俊不禁。
但她并未接茬。
钓系生意人愣是顾左右而言他半天,见周汤眼里的光快要熄下去,她嘴里终于说出周汤期盼的那句:
“走,去白水巷!”
——
白水巷东头,魁星楼。
虽饭点已过,但楼里依旧顾客满盈,拌汤姐妹等了好一会儿,才被人领到一处空桌之上。
“要不,咱们还是换上一家吧!”
“虽这几日虽挣了不少,但这么花不合算吧!”
周汤虽跟着周盼坐了下来,但心里依旧不是很踏实。
上次,阿姊抬脚就要进来,她硬是给拦下去吃了冷淘。
她活的这十几年里,就算从这种搭着彩楼欢门的大酒楼门前走过,是看都不敢朝里看上一眼的。
要知道,这种一起起三层的酒楼,以前皇城根的钰洲也才仅有四家!
她往常偷摸观察过,能面不红心不跳往这酒楼里走的,都是些衣着华丽的贵人富商!
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有这个造化,还能在这里搓上一顿,跟做梦一样!
“别畏畏缩缩的,”
周盼没回头,只盯着酒楼墙上的木制菜牌说道:
“这白水巷已经被吃遍了,你说说,还有哪家能去?”
周汤略微思索,点了点头,倒确实是这样。
这几日,借着为「考题」寻找灵感的机会,周汤饱了不少口福。
吃完街上的还不算,回家后还能再吃阿姊做的,她的胃口都被养刁了······
现在,食摊上的吃食已经固定两日一换,这食摊生意不仅没败,反倒大受欢迎!
比往常更红火,书生越来越多不说。
每两日这进账还能翻倍,原本两人还得琢磨着从哪项花销里扣出钱来交房租。
现在,这匣子里租八间茅草院的房租都有了!
再这么下去,说不定连回钰洲的钱都能很快攒出来!
周汤越想越兴奋!
她怎么也想不到赚钱居然会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枉她以前只会哭哈哈过日子。
现在,如果有人问她,赚钱秘诀是什么?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这赚钱嘛,只要会花钱就可以了!
周汤丝毫没觉得这话听上去十分欠打,这可是由她自己的亲身经历才总结出来的肺腑之言!
已经算是倾囊相授了!
自从阿姊大病醒来之后,行事风格虽已经大变样,但她能看出来阿姊比往常稳重靠谱了不少,就是,只要别再沾到那负心汉元公子······
周汤顺势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周盼,本带些暖意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
她终于发现,自两人坐下后,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自家阿姊自从说完话后,再不见有别的动作。
她心里不由一慌,皱起眉来:
“你在干嘛呀!不是说你那元郎已经把十年所学都传染给你了吗!”
周盼犟道:“我不是不识字!”
同时她心里白了一眼,她明明说的是传授!
“那你倒是点菜啊,愣着不动干什么!”
周盼张了张口,却只叹了口气出来
她虽然平日里读的写的用的都是简体,但区区认几个繁体字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周盼已经翻来覆去地把这些字默念好几遍了,就是张不开这个嘴——
谁能告诉她,这墙上木牌写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魁星楼专程留了一面白墙,墙上挂满了菜牌,菜牌上的每个字写得也是遒劲有力:
什么「风霜雪叶」、「海底捞月」、「蟠龙闹海」、「蛟龙献宝」、「白玉无瑕」······
靠这种名字,谁能认出这是什么菜!
返璞归真一下不好吗!
暗自纠结时,周盼又无意中瞥见周汤的怀疑神色。
她心下一横,张口唤来小二就道:
“劳驾!风霜雪叶,海底捞月!”
既然这墙上的菜没有按照笔划多少排序,那这排在前面的,应当是店家比较拿手的招牌菜吧!
小二连忙赶来,一脸歉意:
“客官,不好意思,风霜雪叶是冬季节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