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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杀心(1 / 1)

巧立名目,为非作歹,欺压乡民?

沈砚心中顿生不祥预感:“这话不知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竟做下了这些事?”

“好好好,你不知!”

赵老头见她嘴硬,气得胡子直哆嗦:“你此刻是推得一干二净,可方才那两个孽障是你什么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叫你姑姑!那是沈家桑园的公子,隔三岔五就带人来我们几个村里作威作福,一路欺善作恶,沿途不知多少人家遭罪,你方还亲眼见过一例,就在你身后!这不是你沈七纵着,他们怎敢如此肆无忌惮?”

简直牵强!沈砚蹙眉,不解道:“他们如何行事,怎会与我相干,我又是如何纵容他们作恶?”

“还要狡辩,你还要狡辩!你沈七是太守的掌上明珠,是郓州的女公子,有你罩着他们,谁敢吱声,谁能奈何?”

什么,这是什么逻辑?

她是谁怎么就和旁的人欺男霸女扯上了关系?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莫非因为她是沈太守的女儿,这郓州的所有恶事,所有恶人,就全是她的唆使,全是她的狗腿?

饶是沈砚聪明,也凝眉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这山沟偏坳,讯息闭塞,若非有人刻意告知,不大可能有谁知晓她的身份和宗亲谱系。

是谁嫁祸于她,显而易见!

“老先生,那两个孽障胡乱攀扯,说我是沈七便是沈七,说我是沈三便是沈三了?”她沈砚算什么人物,他们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呢!

“当真可笑!”赵老头梗着脖子道,“难道你不是沈七,不是他们的姑姑?”

“我是,可这二者之间实无因果,”沈砚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我从未来过牛角坳,从未动过村里一针一线,有人假我之名,你们不去追责作恶之人,反倒寄恨于我。”

“我若这辈子都不来牛角坳,你们要待如何?”

沈砚之问不可谓不犀利,赵老头却被她激怒道:“你果然毫无悔意,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们沈家欺压村里多年,将村民当牛马使唤,上山砍树,下河采石,不知多少人丟了性命,我们能奈你何?我们今日就是捉了你,闹到太守面前也不怕问罪!”

这仇恨竟是结得这般大!

眼下,显然误会一时难以消除。沈砚冷眼瞧着,更是上前一步,孤身独对众人:“老人家,你且慢动气,你既知我身份,就知拿下我要担上干系,我一人换你们一村的前程,你算算值不值?”

赵老头一噎。

沈砚见他没有接话,就知他是纸老虎。她缓了口气,继续道:“实则我现在还很糊涂,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各位乡亲。方才听说,牛角坳的村长也许是沈氏族人,暂先不说真假,只是我远在乌镇从未和村里有过接触,难不成村长一家也是打着我的名号?”

“哼!你现在自是推得一干二净,”赵老头露出鄙夷神情,“附近几个村子都知你沈砚喜欢石头,村里一声令下,多少乡亲上山下河给你采石,多少人摔断手脚甚至丧命。为一己私欲,你欺压乡邻,毫无怜悯,真真是良心都黑透了!”

连她喜欢石头都知道?沈砚朝林万峰望去,见他点头,不由对两个侄子的憎恶更上一层。不用说定是这两人给散播的,假着给她上贡的借口四处剥削劳力,到底什么仇什么恨,这两人要把所有脏水都泼给她?

“老先生你误会了!”

吴娘一直听着,这时忍不住出声道:“我家娘子是喜欢石头,但不是这些普通的山石,我家娘子为了学制砚,就是砚台!写字磨墨的那东西!她需要特定的砚石,那些石头我们郓州没有,我家娘子一直是在石铺里购买,从未收过村里一块石头,这都是有据可查的!”

听到有证据,赵老头的眼神闪了一闪。

恰这时从人群里钻出一个半大孩子,用力朝沈砚身上扔了一块石头:“才不要听你胡说,我爹就是给你挖石头的时候被水冲走了,你还我爹!”

那石块没什么准头,被林万峰挡了一挡,砸在了他小腿上。

不好!

这仿佛是个信号,本就压抑的村民又开始蠢蠢欲动。

沈砚忙高声道:“老先生,我只问一句!村长一家日日都在你们眼前,就连沈家那两个孽畜也时常光顾,你们为何不齐心把村长驱逐,把那两个畜生捆去见官?”

“几年了,你们一忍再忍,”沈砚见赵老头张了张嘴,也不给他说话机会,“就是要等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来村里,问我要个道理么?别说官衙是沈家开的,敢不敢套上麻袋揍那两个畜生,村里就站不出一个还有血性的汉子么?你们此时围着我,我却担不起这骂名,莫非你们是想让我许些好处?”

这些反问,个个指向的核心不同。

人心不齐,再裹乱也是一盘散沙。

果然,片刻间响起无数激愤的声音,“放屁!我们牛角坳多的是有血性人!”

“谁要你的好处,我们是气不过沈家欺负人!”

“对,我们就是要讨个说法!”

“……别听她狡辩,她在推卸责任!”

“安静安静!”

赵老头把拐棍在地上狠狠戳了几下,颇为狼狈。他自然听出沈砚那些话里就差明说他是非不分,欺软怕硬。他对这个巧舌如簧的狠毒女子恨得不行,厉声道:“任你沈七说破天也没用,你们沈家人在附近犯下累累恶行,就是老天爷也无法给你们开脱!来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押去桑园换那两个畜生!”

这老头还学聪明了,不敢再提太守,就拿桑园说事。可沈砚也不会这样束手就擒:“赵老先生,你可想好了?”

“你们连村长一家都不敢碰一指头,是什么给你们勇气,竟然敢去冲击桑园里几百号人?”

这话顿时又令冲动的村民茫然了,是啊,为什么突然有胆气了?真要和桑园作对,他们能讨得好么?

沈砚冷眼瞧着,这些村民真正活得糊里糊涂,指东是东,指西是西。那个赵老头也只想虚张声势讨些补偿,如果他们此时拦下的是沈辉,恐怕这会儿早就被打瘸了!

一只羊带领一群羊,结局也只能是一起曝骨荒野。

“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抓起来!抓起来!”赵老头气急败坏,甚至动手把他身旁的一个村民推了出去。可那村民脚下打了个踉跄,一触到沈砚沉静的目光,吓得连退几步,又躲回人堆里。

钟意也看出端倪来了:“七娘子,你们先站开些。”

等沈砚三人依言退避,钟意也不见加速,一步两步最后离孙老汉家的泥墙还有几步远时,忽然暴起,一个空旋飞出一脚踹在墙上!

这一脚真正是巨力,那泥墙应声轰响,被踹出一个大洞不说,连带着边上一段墙体都淅淅哗哗倒塌,尘土飞扬。

满场寂静。

钟意回身,原本围拢来的村民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他咧了咧嘴,恶劣道:“都想清楚了,要和我动手?”

“太嚣张了,”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赵老头也吓得不轻,“果然就是你们,天理昭昭,你们不怕遭天谴么……”

村民们被钟意这一脚震慑,看着沈砚几人的眼神极是复杂。进退不得间,忽听村里响起了“锵锵”的洪亮锣声,又急又促,余声连绵。

“是谷场方向!”

“是村长在敲锣,一定有大事!”

许多目光顿时朝赵老头看去,是留是走?

看看沈砚,再看看挡在面前的钟意,赵老头咬牙道:“去,都去谷场!”

沈砚几人交换一个眼神,已是猜到崔岑那边有了动作。

她回头,从倒塌的院墙里看见孙老汉一家三口紧紧挽在一起,心下不免慨叹。

吴娘见状,朝这一家人扬声道:“孙老伯,你们莫再耽搁,赶快收拾收拾,跟着离开这里罢!”

往谷场的方向很好找,沈砚四人跟着村民一路过去。

路上,钟意便将刚进村时发现的咒偶一事说了,末了又解释道:“七娘子勿怪,当时实未料到你与这村里有如此牵扯,只当是孩童顽闹,叫你受惊了。”

谁又能料到呢?原是突发奇想来看水坝的,不想自己竟成了这山坳里的罪恶之源,隐藏幕后黑手。呵,若再过几年真把人惹毛了,哪位义士出手把她杀了,自己死前都不晓得得罪了谁!

沈砚不是泥菩萨,被人欺到这份上,心中对沈腾和沈朗两兄弟已有了杀意。这世道的王法,是拿他们没办法的,凭他们的恶胚底子,将来只会为祸更多、更广、更肆无忌惮!

想清楚了,沈砚也就不气了。

但还是要搞清楚这两个孽障攀咬的缘由,和她结的什么仇怨。沈砚想了想,问道:“大侄儿,你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可知这是为什么?”

一旁的林万峰本要摇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倏然一变。他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支支吾吾道:“可能、可能是因为我……”

“什么?”沈砚没反应过来。

天啊!

任她怎样猜测,都猜不到原因竟是如此荒诞,一时愣在原地。

林万峰今年十九,亲事原该早几年就开始相看了。而她年及十五,却也一直没传出一丝许婚外嫁的迹象。偏偏大姑母异想天开乱点鸳鸯谱,想叫她和林万峰凑成一对,以便将来桑园由她承继回归沈氏,想来平日里大姑母是对子孙流露过这个念头的。这无疑是抢走了身为嫡孙的沈腾和沈朗的金饭碗?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却叫两个侄儿嫉恨上了?

是这样么,怕她个隔房的嫁来桑园抢走产业,怕万贯家财旁落?

不知是什么心理,两人出来为非作歹竟打着沈七的旗号,要叫她的名声在桑园周边烂透,看以后她还怎么在桑园桑户间立足?

是这样么?

沈砚想了一圈,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她和桑园寡淡的往来之中,还有什么事会得罪大姑母的两个金孙。但这太可笑了,权势和财帛的诱惑,他们觉得她沈砚不会拒绝,便想当然地对立、仇视、抹杀。

这恶意不分年龄大小,再次让沈砚感到了人性之复杂。恶的种子从不挑土壤,一吹歪风,就肆意生长。

好啊,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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