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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1 / 1)

冷元初从未想过,期盼已久的婚事竟是这般荒唐。

此刻的她穿着御赐的霞帔云锦跪在王府主殿,被掀开的红盖头,勾挂在她头顶的七宝凤冠,摇摇欲坠。

她的夫君,韩阙郡王温行川,在他们拜堂中途忽然离开。

耳畔还回响着“夫妻对拜,福禄成双,凤翥鸾翔!”,眼前仍闪过被揭开盖头时,温行川那张轮廓深峻的脸。

剑眉之下,一双黑眸仿若夜空里闪烁的寒星,炯炯然直视着她。

他们的脸庞遽然相近,呼吸交错相缠,让她的心跳怦然加速,可夫君紧闭的薄唇,绷紧的下颚线,满是克制与疏离。

这时她才读出,那深邃眼眸深处,隐藏着如寒冬冰霜般的淡漠。

现在,原本属于温行川的位置空荡荡的。

宾客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诸位都是首府有头有脸的大族高门,整装赶赴这场自建元以来无出齐右的盛大婚宴。

谁能想到,以端正持节名扬天下的韩阙郡王,会在拜堂之时,一言不发抛弃大燕第一权阀、开国元勋越国公的嫡女?

这位越国公可不简单,若不是建国时主动让位今上,这天下姓温还是姓冷,还真是难说。

有夫人好心上前,扶起这位神秘的冷家三小姐。

这姑娘的突然出现可是永康十七年江宁府最稀罕的大事。

都知越国公夫妇年逾四旬突然有了个女儿,但那年陛下与越国公失合,越国公说,是皇帝杀死他唯一的掌上明珠。

如今十载过去,就在皇帝下旨为他唯一的嫡孙、韩阙郡王温行川挑选宜室宜家的正室时,越国公突然将女儿从乡野接回繁华的首府,径直塞给这位无有非议的皇位继承者。

很显然,此举违逆了自行其是的郡王殿下,听闻他迟迟不肯成亲,是有个身份低微的心上人。

这位夫人好心将盖头从郡王妃的发冠揭下,露出一张陌生又极美的玉靥。

只见墨云层卷的狄髻下,纤睫微眨,双瞳剪水。这样的美人与俊朗的郡王殿下结为夫妇,真是赏心悦目,天赐之合。

想到这里夫人心里一颤,叹这位真是大家闺秀,这般混乱不堪仍能保持平静,不愧是江南望族出身的女郎,宠辱不惊。

宾客的声音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是郡王殿下的母亲,亲王妃林婉淑自堂外走进。

亲王妃神色如常,向儿媳伸出戴满翡翠华宝的手。

冷元初轻抬柔荑握住,用盖头虚掩半张娇靥背对着宾客站好,一举一动极尽优雅。

“要诸位受惊了,先开宴吧。”林婉淑面无异色,语气平稳。

能参加郡王婚宴的,皆是朝廷重臣、高门大户,众人知今日情况复杂,不复方才热闹,略显沉闷用过精良的喜宴,匆匆道别离去。

若按婚仪,这一整日新娘不应让外人见了容貌,而这盖头,本该是新郎官在洞房,手执如意小心挑起,是为吉祥。

可谁都没想到郡王殿下会在这宾客如云的高堂,毫不客气撩起盖头,让众人将冷元初看得清清楚楚。

王府最近因这桩婚事不得安宁,宾客们不敢逗留,就连与亲王妃往来亲近的几位朝臣夫人,见那压制怒意的脸色,都匆匆离去。

林婉淑送走宾客,来到偏殿寻冷元初。

她亦是初见儿媳,见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怕姑娘生气与越国公告状,坐在冷元初身旁握住她的手。

冰凉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想来小姑娘是生了怨,她做母亲做亲王妃,不得不为儿子和王府挽尊:“方才是宫里敲战鼓,亲王和郡王都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必须入宫请命,你要理解。”

冷元初抿了抿唇,想起方才响彻云霄的一十八响鼓点。

她在乡野长大,初来乍到不知道宫里规矩,又不能露馅,只得颌首应下,回道:

“渡口接亲是我记错时辰,没约束好家仆,还望婆婆谅解。”

“都是误会,误会。”林婉淑脸色更白了些,僵笑了一下。

姑娘提及的,是皇帝谕旨赐婚的同时安排龙凤楼船,要郡王水路接亲。

这是从未来过江宁府的冷元初第一次感受圣恩浩荡。

惶恐又惊喜间,她想看看河道两岸围观的百姓。

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敢自行掀开盖头,乱了婚仪。

但到了渡口,温行川不在,误了吉时。

越国公府送亲的管家见自家小姐被当众丢在渡口,过了一个时辰才被纵马赶到的温行川接亲,说了几句难听话。

冷元初便以为,真是郡王故意而为,她替家仆向林婉淑道歉。

林婉淑心口堵塞,暗恨儿子胡闹。接亲误时是因温行川直到婚服加身仍拒绝娶妻,理由是,越国公有叛乱的苗头。

但是亲王府得罪不起越国公,这桩婚事说到底,是一场利益交换。

二月太子薨逝,皇帝不喜亲王这个二皇子,亲王想要得到储君之位需要越国公借力。

而靠钱庄和海贸起家的冷氏族及越国公,也需要扶持乃至挟持新任太子,巩固权势和家业。

“初儿用些餐食吧。”林婉淑说着起身离去,要侍卫抓紧到宫里探听情况。

冷元初滴米未进,面对铜镜枯坐直到日暮,才再次见到温行川和他的父亲。

亲王温琅已换一身戎装,声如洪钟:“远东高丽侵犯边境,孤已领命,即刻出征。”

“川儿,你按陛下要求留在王府,做好你在朝中的职责,护好你的母妃和妹妹。”

威严的亲王凛视一眼躲在林婉淑身后的冷元初,再道:

“好好待你新婚妻子。”

冷元初见温行川沉默很久,才说出:“是,父王。”

送别亲王,冷元初垂头看了看身上华贵的喜服,再悄悄抬眼望向温行川。

心脏猛地一缩,泛起层层旖旎的涟漪。

她不知道联姻背后的真相,只知温行川是她来江宁府的路上偶然相遇,一见钟情之人。

眼中只有他那高大的身量、宽厚的肩膀,向下,鞶带将线条收束,尽显坚毅身材。

可温行川早已换下正红婚服,穿的是玄色团龙云锦长袍,只在露出正红内衫绲边勉强觉察出这位郡王,今日新婚。

“白日宫令突然,扰家人受惊了,孤送母妃回去,妹妹和,夫人,随下人各自回园子吧!”

温行川语气温润,但视线没有落在妻子身上一毫。

冷元初再次望着温行川走远的背影怔愣,直到佩兰走来,身后跟着一众郡王的仆人。

“小姐,我们先去婚房吧。”

佩兰见小姐呆立不语,自做主扶着冷元初坐上步辇,来到亲王府东北角的仰止园,这是温行川亲手堪舆设计的郡王府。

她们穿过假山曲溪,走到一处粉墙黛瓦的精舍。

冷元初没想到郡王行武之人,家居竟如此精雅清透,坐在红帐之下的喜床,纤纤玉手轻轻抚摸那鸳鸯石榴纹样的囍褥红被。

立在她身旁的,是此前到越国公府教导她淑仪的胡嬷嬷,亦是温行川的乳母。

这位胡嬷嬷要作为缔婚人,为他们宣结发合卺,仪式毕,才算真正成为夫妻。

冷元初不喜欢胡嬷嬷。

她在绍兴府无拘无束长大,散漫惯了,才来到国公府就被胡嬷嬷握着戒尺,要她熟背皇室仪规、礼记内则,差错一点都会被她责骂,只叫她喘不过气。

但她还是要给十分面子,红着脸听那婆子压低声音,教她今夜该怎么服侍殿下。

直到看见佩兰慌慌忙忙跑进,冷元初拿起盖头,站了起来:“何事惊慌?”

“殿下,他回来了!可殿下他他他去了书房!”

冷元初的丹甲瞬间抠破那被攥得发皱的红宝盖头。

她看一眼水漏钟,已过戌时,再慢慢平整不堪打击的情绪,颦颦凝望胡嬷嬷。

此时胡嬷嬷脸上再挂不住笑,道了句“老奴去请郡王。”匆匆离去。

少顷,那嬷嬷刚踏回此处便忙不迭矮下身子,向着冷元初行个虚浮的福礼,谄笑间眼睛眯成两道弯缝:

“要娘娘恕罪了,殿下说今夜有事,请您自行休息。”

微风透过窗棂缝隙悄悄潜入,撩过屋内各处“囍”字 。红纸边缘频频卷起,发出轻叹的沙沙声。

胡嬷嬷偷偷抬眼看向这位皇室新妇。

眉似远峦不描而黛,唇若樱桃不点而朱,此刻娇丽的面容雍华恬静,波澜不惊,只将手中的盖头平静叠好,摆在案上。

“胡嬷嬷,这洞房之礼重要吗?”冷元初问道。

“重要,当然重要,只是……”

“那我去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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