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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审问(1 / 1)

鹅毛大雪簌簌地拍打着黑山大营地牢外的青砖墙,雪花支离破碎,砖墙岿然不动。甬道内幽幽地亮着油灯,每当有人经过,烛火便跟着闪烁,寒风一卷,门口的油灯就灭了两盏。

外头天寒地冻,地牢里面更是难挨,干草结了白霜,铺盖冻了薄冰,囚犯们每回醒来,脚边都贴着几只小眼耗子,更有甚者身上被那群耗子啃出了血,他们也不觉得痛,因为身体早已经冻得麻木了。

沿甬道一路行至最深处,是黑山大营的刑房,陆淮岳和宋清和正一南一北分开审讯。

刑房里面十分暖和,空地中央烧着火盆,火上烤着尖的扁的刑具,屋内被热气一烘,霉烂味、血腥味以及其他古怪的味道就都冒了出来。

老八被绑在刑架上,浑身动弹不得,他脸色紫红,须发暴竖,面目扭曲如厉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面前的人。

“姓陆的,你以为躲到这里就没人知道你那些鸟事了?呸!猪狗不如的东西,也就是爷爷我运道不好,不然怎会容你舞到跟前来!”

“听说你刚当上将军,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亲哥,哈哈哈,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怎么样,明麾将军,人人喊打的滋味不错吧?你哥的肚皮暄不暄,是不是刀子一攮就透哇?”

“还不闭上你的鸟嘴!”

纪峥勃然大怒,抡起烧红的钢鞭就猛抽上去,哨音呼啸而过,啪的在半空里炸响,老八的嘴顿时被豁开一道口子。

“该死的大乾猪,还敢打老子,你们的土地早晚是我们羌人的,待爷爷我杀出去,一定扒你的皮下酒,削你的骨为泥!”老八咧着嘴狞笑,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子。

陆淮岳不为所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木盒,半边侧脸隐没于黑暗之中,对方叫嚣了这么久,他也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是西戎人。”

老八悚然一惊,眼神闪烁不定,随即佯装大怒喝道:“你这狗杂种胡扯些什么,区区西戎小儿也配同我们羌王相比?”

“羌王?”

死到临头还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

陆淮岳玩味地低笑一声,紧接着当啷一阵闷响,那只木盒子被扔到老八脚下,盒内的书信和匕首也跟着滚了出来,老八低头一看,登时目眦欲裂!

那是瘦猴的匕首。

在此之前,他们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大哥和瘦猴身上,希望他们能传信出去,让契苾冒派人前来搭救,可现在全军覆没,也就意味着他们这颗棋算是彻底废了。

他们完了。

老八闭眼良久,再睁眼,双目赤红。

“那也比你们这群泥猪癞狗强,老子可做不出手刃弟兄的贼勾当!来啊,有本事就砍了老子的头!”

“谁是曷萨达干?”陆淮岳问。

“什么?”

老八不叫了,他仿佛被一缸冷水兜头浇了个透——曷萨达干是家主在大乾埋得最深的一颗钉子,姓陆的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是他们中间出了叛徒?这人会是谁,是老二吗?

见他眼珠子乱转,陆淮岳似笑非笑,换了西戎语又问:“谁是曷萨达干?”

老八极力掩饰内心的慌张,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张嘴就骂:“该死的,早知有今日,当初绑了那俩小娘们儿,弟兄们就该爽一爽……”

话说了一半,老八就哑了声,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淮岳拖着一把滚烫的烙铁,从黑暗中缓缓现身,零碎的火星砸在地上,照亮了那双如鹰隼般锋利且阴鸷的眼睛,如临渊水,杀意露骨。

老八紧贴着刑架,后背冷汗淋漓:“你别过来!我说,我都说,你别杀我……”

“晚了。”

既然刚才不说,那就永远别说了。

听见外面传来老八撕心裂肺的哀鸣,二哥焦躁地挪动着,身下的老虎凳像是生了尖刺,扎得他坐立难安,铁链也抖得哗哗响。

宋清和坐的倒是稳当,她翘着二郎腿,端着大茶碗,慢悠悠地吹着热气,茶汤上的浮沫被吹得滴溜溜直打转儿。

这屋她熟得很,前两天刚进来过,那时候她还坐在对面,现在就换了边,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屋内还有第三个人,一位满脸粉刺的年轻士兵蹲在火盆边上拨弄着炭火,余光却不停打量着宋清和,暗暗琢磨她的来历。

此人是陆世子带进来的,是个生面孔,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却直接坐上了主审的位子,就连纪教头也恭恭敬敬的,莫不是下来镀金的世家子弟吧?

离家前爹娘再三嘱咐,见到贵人嘴要甜、腿要勤,可他一入营就被分配看守地牢,日日夜夜对着蓬头垢面的囚犯,别说嘴甜腿勤了,他连贵人长着几个鼻子几只眼都不知道!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一定要抓住了,说不定他配合得好,打发贵人满意,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当当,叫爹娘脸上有光。

年轻士兵刚打定主意,头顶上方就突然传来询问:“你贵姓啊?”

士兵打了个激灵,生怕小心思被对方看穿,脸颊的粉刺红得能滴血,他嘴巴半张着,结结巴巴道:“啊,我啊?我……小的姓范,叫灶生。”

“灶生,别忙活了,过来喝碗热茶暖暖身子吧。”

“哎,多谢大人。”灶生连忙起身,搓着手,生涩地奉承道,“大人真是菩萨心肠,没想到大冷天的还能喝上热茶哩。”

“客气什么,多喝些绿茶、白茶对缓解痤疮有好处,久服抗炎消脂,不过红茶你要少喝。”

灶生局促地往衣摆上擦了一把,双手接过茶碗:“是,小的记住了。”

“你呢,要不要也来一碗?”宋清和看向对面,不等对方回答,她又扭头对灶生笑笑,“差点儿忘了,他们西戎人常喝烈酒,喝不惯热茶的。”

二哥脱口而出:“我不是西戎人!”

“谁问你了?”

“你……”

二哥一时语塞,只好悻悻地攥紧双拳,眼珠从斜上方瞪着二人,一副十足的戒备姿态,可对面那两人谁也没往这边看,而是兴致勃勃地闲聊起来。

“灶生,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回大人,是我们隔壁村的童生老爷,几个村子就他一个读书人,我是在灶台边上生的,童生老爷说有饭有灶,往后日子肯定能过得红火。”

二哥发出一声冷笑,却没人搭理他。

宋清和又问:“看你年纪不大,成亲了吗?”

“还没有,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他们都没成家呢。”

“你年纪最小,你爹娘怎么舍得让你来当兵啊?”

“山里穷嘛,娃多了不金贵,我想着出来闯闯,当兵挣的粮饷能贴补家用,还能给三个姐姐添些嫁妆。”灶生捧着茶碗,眼睛被热气蒸得亮亮的。

宋清和垂眸扫过他破洞的鞋面,轻声问:“会煮茶吗?”

灶生不好意思地摇头,他忽然记起爹娘的叮嘱,于是急忙补充道:“我会温酒,村里的叔伯都爱喝我温的酒。”

“那一定很好喝。”宋清和笑了笑,“煮茶与温酒不同,对于炭火的大小、选用的水质以及喝茶的器皿都有讲究,温酒是慰藉,煮茶是参禅。”

外面的哀嚎声逐渐低弱下去,她清冷舒缓的嗓音在屋内愈发清晰。

“杯中有万象,煮茶须静心。你看,这只茶碗缺了个口子,续水的时候便会格外注意,茶汤也不至于倒得太满,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正是这个道理,留得一线生机,才有往后的延展。”

灶生憨厚地笑道:“煮茶我不懂,但大人的茶比我二舅爷家的酒都好喝,甜津津的,喝下去手脚都暖了,天这样冷,能喝上一碗真是痛快。”

二哥喉头微动,不自觉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宋清和刚好将热茶递到他面前,她一句话也没说,大半张脸都藏在氤氲的热气后面。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甘醇的清香抚平了二哥紧绷的神经,见灶生喝得欢,他终于放松下来,伸手正要去接那只茶碗,不料,下一秒异变横生!

电光石火间,伴随一声巨响,茶汤和瓷片瞬间爆裂!

二哥被这一幕惊得呆若木鸡,完全忘了反应;灶生也吓得绷直了身子,仿佛被定住一般。

“信和鹰都在我手里,我只问你一句,谁是曷萨达干?”

二哥头上的冷汗流了下来。

朔风四起,茶香已散。

……

宋清和与陆淮岳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星辉黯淡,铅云低垂,天地间对撞出极致的黑与白。

陆淮岳肩上搭着一袭鸦青织锦披风,深色是他最常穿的颜色,哪怕溅满了血也看不分明。

风雪横扫而过,墨色的衣袂猎猎飘扬,风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陆淮岳不动声色地避开几步,将披风远远抛给纪峥,转过身对她温和道:“去我那儿吃吧。”

“行,走吧。”宋清和不忘回头招呼范灶生,“先去白鹭那儿等我,找你有事。”

灶生激动道:“是,大人!”

二人顶着风雪并肩朝主帐走去,雪花洋洋洒洒地从后面追上来,交织成一片白茫茫的海。

待众人散去,地牢外面闪过一道鬼祟的黑影,那个黑影推着板车不紧不慢地走进甬道,车轮和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地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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