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不周山？”葫芦藤瘫在地上，有气无力问道。
通天收剑回鞘，然后将那把后天灵宝随手扔回储物空间。
青光一闪，青萍剑凭空出现，剑身不住嗡鸣。
通天安抚地摩挲青萍剑的剑柄，随口答道：“等你调息好了就走。”
苏檀闻言眼睛一亮，叶片微微舒展，鎏金色的光芒大盛。
过了半晌，她又狐疑地偷瞄通天一眼，不敢相信上清通天会如此善解人意。
通天哑然失笑。
他又不是什么魔鬼，怎么会让累瘫的徒弟四处奔波。
要知道他可就这么一个徒弟，把她折腾坏了，谁还能给他解闷？
通天深谙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苏檀心下一凉，线条优美流畅的藤身猛地直起，警惕地四下环顾。
皓月争辉，流萤轻舞，有一人持剑而立，衣袂飘飞，宛如剑仙谪居俗尘。
一起似乎都很正常。
但苏檀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把周围的一切都怀疑了一遍，最后矛头直指天道。
肯定是祂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苏檀再次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死劫未过，天道虎视眈眈，不仅如此，她刚刚加入的师门，未来的下场也算不上好。
莫名的紧迫感再次袭来，苏檀心弦绷紧。
她不能因为拜师通天就松懈下来，如今的她实力还不够强，只能勉强在通天手下支撑数百来招。
先定一个小目标，在他手下过一千招。
苏檀燃起熊熊斗志，觉得自己还能再卷一个量劫。
通天诧异地发现，原本奄奄一息瘫在地上的苏檀突然又支棱起来了。
整个藤焕发出别样的生机，仿佛又能和他对战数百回合。
通天眼眸微亮，握剑的手收紧，跃跃欲试地盯着苏檀。
“要不，我们再切磋一把。”
他已经很久没打得这么尽兴了，苏檀虽然不懂剑道，但架不住皮糙肉厚，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锐评：完美的沙包！
苏檀闻言心里一个咯噔，虽然她想要变强，但真的不想再用藤蔓卷着剑和师父战斗了。
学剑的事，还是再缓缓吧！
“师父，咱们上清一脉除了修行剑道外，还需不需要修炼其它的法术？”
苏檀眼露哀求，只要不学剑，什么道法她都可以。
通天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道：“我上清一脉道法众多，但最重要的道法名为上清玄功。你先自己学着，不懂的问我。”
说完，他抬指一点，玄之又玄的天地至理涌进苏檀的识海。
苏檀只觉得神识一荡，浑身暖洋洋的，无数年来压抑在心头的阴影被一扫而空，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快，整株藤飘飘欲仙，恍若登临仙境。
世界被蒙上一层薄纱，光怪陆离，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困意顿生，苏檀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她害怕睡过去后再也无法醒来。
通天挑眉一笑：“别担心那么多，你好好休息，为师会一直守着你的。”
很平淡的语调，不激烈，也不煽情，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小事。
却让苏檀心防失守。
仿佛脚踏在松软的泥土上，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美好到让她想落泪！
苏檀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原谅曾经的一切苦难。
突然出现在洪荒，她不是不害怕。
知道未来的命运，却找不到一丝更改的机会，苏檀不是不绝望。
何况，这么漫长的日子，她什么都抓不住——
目之所及，只有清风朗月、满天星辰、以及那轮烈日。
清风无形，朗月高悬，星辰会陨落，烈日太过刺眼。
而这些，她都抓不住。
她甚至抓不住自己的命运。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甚至她死了，这洪荒都不会有人知道先天葫芦藤也是有名字的。
“师父，你不会抛下我的，对吗？”苏檀执拗地问。
通天有些好笑，都不知道苏檀原来如此粘人，还是郑重承诺：
“为师永远不会抛下你。”
苏檀露出来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师父，我当真了。所以，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通天扬起下巴，意气风发：“当然。”
苏檀微笑着任由意识下沉。
意识朦胧间，苏檀隐约听到一句：“等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醒来后一定会喜欢。”
苏檀挣扎着起身留下一句：“……师父，你到时候记得把我根部附着的那块土一起带走。”
她认真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你了！”
通天笑了。
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淡然，那是花费无数资源才能培养出的视灵物为粪土的从容。
他沉吟一番：“这些年你一直吸收各种能量，根部的泥土早已化为后天灵物。”
后天灵物看似不错，可对上清通天来说，先天之物都不甚珍贵。
真正珍贵的是苏檀的心意。
可看苏檀那模样，摆明了舍不得，通天也不愿意夺弟子所好。
“心意我就领了，东西你自己留着。为师身为盘古嫡系，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不至于要你的东西。”
苏檀强忍着脑子的眩晕：“可它是由最纯粹的土之精元所化的九天息壤，翻遍整个洪荒估计只有我这里有。”
九天息壤何其珍贵。
它遇风而涨，无懈可击，哪怕是诛仙剑气都奈何不了它。
若把它当做武器，一经祭出，顿时黄尘涌动，四面挤压，神形俱灭。
当然最重要的是——
九天息壤是女娲娘娘得证圣位必不可少的至宝。
有了九天息壤，就能直接拿到未来圣人的人情。
一旁的通天倒是不知道这些，却也知道九天息壤的珍贵之处。
他料定被苏檀惦记的土壤定为不凡，可没想到竟是九天息壤！
那可是大哥和二哥念念不忘的九天息壤啊！
通天在收苏檀为徒之前就对先天极品灵根颇有研究——
昆仑山上有两株先天极品灵根，一个是黄中李，一个则是仙杏。
这两大灵根虽是生活在昆仑山，有先天灵土培养，却远远比不过生于不周山，有九天息壤庇身的先天葫芦藤。
通天没有为天道对苏檀的特殊待遇而欣喜，反而悚然一惊。
天道至公，绝不会无缘无故给苏檀这么大的好处，定然会从苏檀身上索取足够的代价。
而这代价苏檀未必付得起！
通天眸光微闪，心下忧虑，面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你且放心，我会把九天息壤一起带走。”
苏檀心头一松，再克制不住识海深处的困意，沉沉睡去。
待到醒来之时，只见日光和暖，彩霞万里，水天一色，有和风拂面，端的是如梦如幻，恍若人间仙境。
一时间，苏檀以为自己仍身处梦境，不知不觉放开气息。
属于先天极品灵根的气息自葫芦藤溢散而出，灵光璀璨，道韵流转，幻化成种种异相，颇为不凡。
这时候一道身影从瀑布中走出，它身形如鹿，头顶独角，眼眸绯红，全身长满白色的鳞片，正欢鸣着朝苏檀奔来。
干什么，它该不会想吞了自己吧？
苏檀神识外放，见这异兽才金仙中期的实力，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道威压以苏檀为中心扩散开来，震慑住周围蠢蠢欲动的生灵。
那异兽不甘心地嘶鸣一声，终是在这股威压下退让，折返瀑布深潭。
——宝物虽好，也要看它们有没有命拿。
苏檀收敛起气息，细细感知一番，九天息壤被自己的根部紧锁，挣脱不得。
虽然它是洪荒最顶级的灵土，攻防一体，威力无匹，但还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如果说九天息壤是最纯粹的土之本源所化，那么先天葫芦藤则是最纯粹的木之本源所化。
五行相生相克，木克土。
先天葫芦藤天然克制九天息壤！
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只要她在九天息壤旁边，它这辈子都别想见风而长，也别想杀人无形。
等弄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后，苏檀才意识到师父不在这里。
心里慌了一瞬，但想起了他给自己的承诺，不由恢复了镇定。
她幽幽一叹：“你可千万别骗我啊。”
***
东海沿岸，通天持剑而立，气势凛然，脚下躺着几具龙族的尸体，血煞之气若隐若现。
他心念一动，察觉到苏檀暴涨的气息，左手掐诀，龙族的尸体凭空消失，一个清洁术下去，地上的血迹消失不见。
打理好战场后，通天运起身法，朝苏檀所在的方向急掠而去。
苏檀远远看到通天的身影，葫芦藤枝叶招展，藤身一甩一甩的，瑞相频出，道韵流转。
连叶子尖尖仿佛都是快活的。
“师父！”
通天身形一闪，出现在苏檀面前。
发如泼墨，目似点漆，青萍剑的剑锋艳得似乎在滴血。
一股浓郁的血煞之气扑面而来，苏檀有些担忧，难道有不长眼的敢去欺负她师父？
这么一想，苏檀怒火中烧：“师父，谁对你动手了？”
葫芦藤直起身子，张牙舞爪，一副要去找回场子的模样。
通天有些好笑，又有点欣慰，笑着拍了拍葫芦藤的叶子，很奇妙的手感，像是一块刻满符文的暖玉。
他一句话带过其中的凶险：“无需介怀，他们都死干净了。”
死干净了吗？那倒省的她动手了。
这个念头快速划过脑海，苏檀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时候，她对生命如此漠视了？
可看向身侧意气风发的上清通天，苏檀心里陡然一松，接受了自己的变化。
洪荒世界可容不得心慈手软啊。
话虽如此，苏檀心里还是有些闷闷，随口一问：“这里是哪儿啊？”
通天叉腰大笑，得意极了：“你猜猜看。”
苏檀乐得配合他：“我观这处洞天福地似乎地处海边，但灵气异常充裕，差不了不周山太多。”
“莫非，这里就是蓬莱仙岛？”
通天哈哈大笑：“这里是为师游历时意外发现的一座无主仙岛，地处东海，我唤它为金鳌岛。”
“你便在此处渡劫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