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绛辰见卫夫人这般说,镇定道:“此言差矣,这奴隶我也见过,是府上养马的马奴,而这些脏物大多是女子用的首饰珠宝,你且说说,他一个外院的马奴是如何瞒过所有人,将夫人们的首饰盗窃的?”
绛辰说到此处,冷冷一笑:“我知道寒霜姑姑你救女心切,也不能随便找一个替罪羔羊,草草结案。”
卫夫人听到绛辰这般说,道:“绛辰,你莫不是也信不过我?认为我包庇自己的侍女。”
“不敢。”绛辰并不退让,“此事尚有疑点,岂能草率了之。”
息禾见两方僵持着,她内心十分的纠结。
宴会上人多眼杂,本就是闹哄哄的,让她有些头晕眼胀。
若不是涉及自身的利益,她断然不会出头得罪人。
想到这,息禾偷瞄了一眼霍去病,他闲适的站着,仿佛这一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整个人融入到周围的看客当中。
霍去病见着息禾偷看他,拍拍她的脑袋:“去吧,有我在呢。”
息禾压下心底的怪异感,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道:“卫夫人,绛辰姑姑,请允我说一句。”
卫夫人颔首同意。
她不喜欢息禾是因为觉得她是勾引自己儿子的狐狸精,她倒要看看这时候这个贱婢还能说出什么来。
绛辰见卫夫人都没意见,她自然也没意见。
息禾见到大家的目光再次放到她的身上,捏紧了手中的证据,幽幽开口:“也许盗窃府中之物的奴隶,不止一个呢。”
众人一听,皆是错愕。
寒霜闻言,心中猛的一顿,立即道:“你这贱婢,休要胡言乱语!”
卫夫人闻言,也冷冷的看着息禾:“如今除了长公主的院子,其他院子皆由我管理,你这般说,可是说我治家不严,竟让府上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可有证据证明?”
寒霜立即接口附和:“你这贱婢!莫不是因为上次偷窃夫人首饰,被夫人罚去做苦力,因此暗恨上了夫人,如今竟在此信口雌黄!随口污蔑!”
“若是没有证据,我一个庶人,何至于敢在此大放厥词。”息禾将证据拿出来,继续道,“这上面便是证据,其中牵扯了谁,脏物藏在何处,上面皆记录得清清楚楚。”
绛辰立即接过息禾手中的证据将其翻开,脸上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此事我等都做不得主,需请公主过来主持局面。”
“这上面记录着什么?”卫夫人见绛辰面上难看,忍不住问。
宴会上的公子小姐们也皆是好奇:“对啊,上面究竟写了什么,竟这般要紧。”
绛辰闻言,知道今日无论如何,府上难逃非议,笑得十分的勉强:“诸位既要将这热闹看个明白,不如等公主到了,自会知晓。”
绛辰叫了人去请长公主,另一边让心腹按照息禾提供的证据寻找物证。
而本在一旁看热闹的曹襄知晓阳信公主要来,怕被阳信公主惩罚,忍不住道:“绛辰姑姑,既然我的玉佩已经找到,宴席也快结束了,不如我便先行离开了吧。”
“诺。”绛辰知道曹襄顽劣,一向躲着阳信公主,点点头,“去吧。”
隔了半个时辰,阳信公主便到了。
这是息禾第一次见到阳信公主。
阳信公主比她想象中的美,肌肤细腻而有光泽,细眉丹目,浑身因皇族贵气天然的渲染使其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她的眼神有着上位者欲望得到满足的倦漠,让人猜不透她是怎样的想法。
阳信公主一出现,所有人都朝着她行礼,而她淡漠的让众人起身,随即坐到了主位。
绛辰将证据呈给阳信公主,她只眼神瞥了一眼,问道:“这证据上面所记录的,可查明了?”
“已经查明。”绛辰点头,在阳信公主来前,她的心腹就分开将事情全部查明与她说了,“上面记录的证据全部属实。”
听到绛辰这般说,寒霜觉得脚底发冷,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息禾这贱婢呈上的证据,究竟是什么,竟然惊动了长公主?
而此时阳信公主在此,她不敢像之前那般放肆。不由看向了卫夫人,期待她开口询问。
而卫夫人心想着阳信公主才是卫青的原配妻子,又有皇室血脉,这个时候她就在一旁看着就好,岂敢再多言。
她亦有预感,这件事不会小,她才不会傻得去问呢。
阳信公主冷冷一笑:“来人,将名单上的所有人都绑了,拖出去杖毙。”
这话一落,直接将息禾惊住了。
全部……杖毙?
当然这是将军府,阳信公主自然有权处置府上的奴隶。
她话一落,她身边的护卫便动了,护卫全都分散开来。
被捉拿的首当其冲就是寒霜与她的女儿采薇。
见状,息禾冷眼瞧着。
寒霜被摁在地上,一脸错愕,随即哭喊:“公主,饶命啊!奴婢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被处死?”
而阳信公主端起茶杯喝茶,对于寒霜的求饶与质问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卫夫人眼见陪着自己多年的侍女就要被杖毙,她赶紧询问道:“公主,寒霜究竟是犯了什么罪,竟让公主直接下令杖毙?”
听到卫夫人这般说,阳信公主这才抬起眼,让绛辰将证据拿给她看。
不仅偷窃主家的东西换取钱财,还排除异己栽赃陷害……
卫夫人顿时浑身发冷,险些站不住脚。
卫不疑扶住卫夫人:“母亲,你怎么了?”
他目光扫过纸上的字,随即骂道:“这帮吃里扒外的奴婢,简直无法无天!”
很快他就舒展了眉,道:“息禾当初果真是被他人陷害偷窃的!我就知道她不是那等手脚不干净的人。”
卫夫人拍了拍卫不疑的肩膀,让他住嘴。
这名单上的人,有一半是她的心腹,她识人不清,如今只求火烧不到她的身上,这傻小子这时候竟还想着那狐狸精。
至于被摁住的寒霜,卫夫人将头扭到一旁,不愿再看她。
奴隶背主,这简直让她脸面尽失,心拔凉拔凉的。
寒霜见状,她自己干的事情自己知道,知晓事情已经败露,忍不住想这个叫息禾的究竟有什么能耐竟能查到她?
还是说,她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
想到此,她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当然,寒霜永远不会明白,这个将军府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这座府邸的主人呢,之前她一直没有被揭露,不过是将其捧杀,留有今日的用处罢了。
而采薇见到自己母亲如今受她牵连,竟也要被杖毙,忍不住崩溃的哭了。
看客们见此更是好奇:“上面到底记录了什么,怎么看了都这般表情。”
“是啊是啊。”另一个接口,“我也好奇的紧。”
阳信公主闻言,目光扫视到周围这帮竟敢看她府上的热闹的公子小姐们身上。
她没有兴趣为他们解惑,目光凉凉的开口:“既然诸位热闹都看到这时候了,不如就留下来观刑吧。”
众人突然哑了,觉得浑身发寒。
杀人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只想看热闹啊。
这边春敏见息禾拿出了证据,绛辰便请来了阳信公主,再之后事情便演变成了这样。
她的心里一阵恐慌,不由想起了寒霜姑姑的门路。
曾经她也偷拿过府里的贵重物品出府,通过寒霜姑姑的门路换了钱财。
但那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她保证只干过一次,解了燃眉之急后她便没有再干过了,这件事情时间已经这般长久,应该不会再牵扯到她吧。
她浑身冒出了冷汗,指甲掐着自己的大腿,深陷肉里,这才能让她不当场失态。
可是,事与愿违。
护卫朝着她走了过来。
完了。
春敏被护卫摁住时,忍不住看向霍去病的方向。
她心里十分清楚,息禾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查明府上的阴私,只能是霍去病将证据给了她。
真正要她死的,其实是霍去病。
或者说是,霍去病压根不在意与她的死活。
这些权贵,心就是捂不暖的冰块,幸好她从未奢望过,此时面对死亡,她也能心如止水。
至于息禾……春敏冷漠的想,她看似是被霍去病护着,又未尝不是被利用的棋子之一。
春敏低下头,息禾作为一个女子,面对霍去病这样俊美的少年,又这般对她好,怎么能忍住不动情呢?
更何况谁不喜欢玷.污漂亮高贵的东西呀!
可是,就像神明不会怜悯低贱的人类,高贵的公子也不会为女人折腰。
那时候便是她万劫不复的时候。
想至此,春敏还有心思笑了笑。
天已经快黑了,夕阳染红了整个天空。
此事牵扯了府中的一百多名奴隶,损害了主家的利益,其严重背主,阳信公主自是容不得他们。
遂下令,将其全部杖毙。
息禾站在霍去病的身后,远远看着这一场刑罚,耳边是棍子打在肉上的闷响以及奴隶们绝望的哭声。
她感觉到额头一阵一阵的痛。
采薇被打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在她旁边同样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奴隶令息禾十分的眼熟,正是她穿越过来时磋磨她的管事姑姑。
血腥味充盈这鼻尖,息禾此刻感觉到浓浓的不适的感,有种想吐的冲动,任何人都不会想要看这种杀人的场面。
而这些人的生死,却有她推动的效果。
她远远的瞥了一眼阳信公主,这个是以出身论高低的世界,上位者一句话,便能血流成河。
难怪只要涉及权力斗争,都会死那么多的人。
息禾低头看着地上刺眼的鲜血,这些被杖毙的奴仆中,莫非没有被冤枉的吗?
定然是有的。
可人言轻微时,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当初的原主何尝不是这样。
息禾承认她能让卫不疑和勾钺都心仪她,的确有些手段。
可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在男权社会,位高权重的男子对于女子而言本身就是一种资源,自然是有人争夺。
男子尚且还能建功立业,而在男权社会,女子想要走到台前,必须要再某一领域比男子还要天才,才能够让人看见。
女子争夺这些上位者,又有几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的呢。
她看着地上死去的奴隶,她心里并没有报仇后的痛快,洗脱冤屈的纾解,只觉得恐惧。
如今,她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也不想藏着掖着。
霍去病见息禾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以为她在害怕,捂住她的眼睛:“若是不适应,就不要强迫自己看。”
而这时有人尖叫:“小姐!小姐你醒醒!来人啊!快找大夫!我家小姐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