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简下午没课,便干脆出了校园,打算趁这无事的半天好好放松自己。
最近她忙着大大小小的考试,复习的头都要大了,连早上多睡几分钟都有罪恶感。
她大步走出校园,肩上背着自己的黑色挎包,手里拿着导航地图在看,寻找可以休息的闲散地方。
白简记性不错,有什么东西基本都能一眼记住。
不过在找路这方面,她好像天生没什么方向感,总是迷迷糊糊的,之前还被徐昭冠名过“记性好的路痴”——找不到路,但能清楚记得自己是在哪块走丢的。
白简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切。”如此忖着的白简,再度看了看手里的导航地图,点开了地图上推荐的一家新开的咖啡店,望着上面的路线瞅了瞅,接后坚定将手机收回到口袋里,摩拳擦掌,再耸了耸肩膀,一副已经完全准备好迎接新挑战的样子。
好。
她今天,就要好好证明给徐昭那家伙看,她才不是什么记性好的路痴。
她,压根就不是路痴!
说干就干的白简,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左右看了看四通八达的街道,慢慢于脑海中辨认着。
最后,她敛眸思考几秒,选择在她看中的某个路口转弯。
白简的记性确实挺好的。
往前去的途中,她有拿出手机来查看,确认了好几遍她走的路线确实和地图上标注的没错,更放心大胆地继续去目的地。
呵,她就说吧,她才不是什么路痴。
心里头嘟嘟囔囔抱怨着的白简,耳畔传入周遭的汽车轰鸣和人群嘈杂声,半点没发觉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下,显示屏上跳出了徐昭的昵称,以及他发过来的话。
话语简简单单,一贯是徐昭朝白简试探着认错的直球风格,明里暗里对白简讨好,对刚才课堂上自己不听话,自作主张叫白简上台帮他忙的这件事,对白简道歉。
【小白,你生气了吗?】
这话落出去,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没有得到白简哪怕一个字眼的回复。
白简走着走着,忽觉得心脏某处堵的慌,极其难受,被勾起不太好的回忆。
回头看,身后依旧是喧嚣拥挤的人群,和方才和平日无差。
白简就处在这喧嚣拥挤的人群之中,看起来和他人没有什么差别。
白简逆着人群站在原地回眸,也不知道是期望自己看到些什么还是怎样,回过头的那几秒钟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拍。
无知无觉中,胸口泛起阵阵酸楚的白简蹙起眉心,抓着自己的挎包链子愣神了好一会儿。
没什么吧。
白简眸光微动,慢慢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心里好笑。
只不过是她忽如其来的情绪触动罢了,其实并未发生什么事情,单纯是她太过敏感了点。
白简慢慢回味过来,缓缓做了深呼吸,重新背过身去,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不远处的咖啡厅三楼,徐昭坐在窗边,坐在白简从小便喜欢来的这家咖啡店,攥着手机的力度慢慢增大,目光落在人群中毫不留恋转身的白简,声线带着几分嘶哑。
“笨蛋……”徐昭眯起眸子,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也跟着快速起身离开了这里。
白简走着,逐渐脱离喧闹的人群,拐过路口到了比较安静的一条街。
周围一安静下来,她脑海里的各种想法便不断挤压着,急冲冲在她大脑里抢镜。
印象比较深刻的,大概就是当时无比狼狈缩在阶梯教室的门边,清楚无比感到深深无助的她,不光迎面独自面对着几十双的探究目光。
而且,她和坐在后排位置朝她投来冷冷目光的冬花花,也在人群中快速对上了一眼。
冬花花气压低沉,面无表情,生气起来和徐昭那个闷瓜有点像。
白简思及这个,攥着自己的挎包链子轻笑一声,最终在拐过弯后的死胡同尽头,蓦地停下了脚步。
周遭安静无人,环境陌生偏僻。
无论怎么看,也不该是她去咖啡厅的那条路。
完了,她好像在恍惚中迷路了。
着急拿出手机来看的她,最先闯入视野的,便是徐昭发来的那句问话。
来不及多思考什么,身后响起的一声狗叫,冷不丁打断了白简的思绪。
“汪!”声音冒出的瞬间,那条大狗猛朝白简扑过来。
巷子比较拥挤狭窄,白简连连后退,可依旧躲闪不及。
加上这条狗实在体型太大太凶猛,白简控制不住地被这条大狗的架势惊得心脏发颤,脚上重重一扭,直朝后头摔倒在了地上。
冰冷的水泥地面无情擦过白简细嫩的皮肤,很快就将白简触碰到地面的肌肤,都摩擦破了伤口。
伤口沁着鲜血,裹着地上的泥沙,不断在白简心头泛起疼痛。
可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心脏砰砰狂跳的白简,看着被大链子拴住,离她就两步距离的呲着大牙的大黑狗,呼吸在这会儿不自觉屏住,求生本能迫使她闭上呼吸。
终于,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条狗脖子上还挂着粗重的铁链子,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白简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大口,强迫自己收整好心情,阻止自己更多的胡思乱想,手撑在地面快速起身,拖着自己膝盖处鲜血淋漓的伤口,背着自己的挎包一瘸一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喵的,江湖险恶,她还是速速撤退比较好。
白简走了有段距离,左右一遍遍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回去的路,欲哭无泪抱着自己的手机试图翻出导航来。
可惜尝试了好几遍,白简的手机怎么也接收不到半点信号。
白简在圈圈绕绕的巷子里走了很久,走到没什么力气了,背后不断冒出虚汗来,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也像是彻底崩断了,心中的希望跟着倒塌。
白简一瞬坐倒在地面,捂着自己的面颊委屈,眼角红的和只小兔子似。
可恶,早知道她就不逞强了。
什么徐昭,她干嘛要为了徐昭曾经给她起的一个绰号,就这么傻乎乎地真不看地图,横冲直撞地孤身去一个自己不熟悉不认识的地方。
她这会儿觉得自己真像徐昭所说的那样,是个笨蛋,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白简眼角挂着泪水,左右看了看无人的周围,眼泪不断模糊着她的视野。
她一遍遍抬手,一遍遍用力擦去自己脸上的湿痕,在这会儿像个跌倒了求着人抱起来哄的小孩子。
“呜呜……”她坐在满是碎石子的没有人经过的水泥地面,双手抱住自己受伤了的大腿,将自己努力蜷缩起来,以此获得点安全感。
白简颤抖着肩膀,把脸埋在膝盖处,脸上挂满了泪痕,不断抽噎:“我……我知道错了……”
周围安静,只有风刮过叶间的沙沙响动。
白简无助对着没有人的巷子道歉。
好久好久,她也没等到谁来拯救她,身旁安静的连个猫叫都没有。
这种漫长的无尽等待里,白简迷迷糊糊回忆到了她的小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的难耐处境中,从来没人会一直来救她,或者一直等着她。
想来,她也大抵是该被这样对待的。
她什么优秀点都没有,狼狈又自卑地活着,时常就会因为对方的强势而迁就对方,自己则没勇气对现实做出改变。
白简慢慢回忆着过往的种种,唇角忽泄出笑意,弧度像是自嘲。
对啊,从小就该是这样的,没有人会始终等着她,没有人会始终来帮她。
就连爸妈,或者徐昭,都不会是那个人。
“怎么一个人在这哭鼻子?”身后悠悠然响起的温润声线,夹带着清风传入白简耳内,一瞬将她心中大段大段的悲伤阻隔了住。
白简回头,轻轻眨巴着眼睛,直到和井兴怀对上视线好几秒,还是没怎么从懵懂中回神过来。
好久好久,她只是咽了咽口水,嗓子像常年落满了灰尘,非常沙哑:“你……”
这种感觉,曾几何时,她好像很熟悉的切身经历过。
井兴怀好笑,蹲下身来递给白简一张干净的餐巾纸。
犹如徐昭曾对她做的那样。
某个恍惚中,白简鼻腔更为一酸,仿佛回到了可以私有某人的小时候。
再个支撑不住难过,白简眼眶红红地抬手,拉住了井兴怀纯白的衣角,话语委屈巴巴到不行,求助此刻唯一站在她面前的人:“井警官,我……我迷路了。”
井兴怀好笑扬唇,颇觉这样的白简还挺有意思,就这被白简拉住衣袖的模样,快速拿出手机按下了快门。
白简被井兴怀手机发出的“咔嚓”声音,听得恍惚了几秒。
“不用在意,只是保留证物。”井兴怀笑,白云浮于两人上方碧蓝如洗的天空,湛蓝的天空下,是井兴怀不着调的打趣声,“下一次遇见我的话,你可得请我吃两顿饭。”
他说着,伸了那只手反牵住白简,抓着她的手轻柔询问,正式的像在跟白简求婚:“这位小白小朋友,现在,要先起来吗?”
白简懵懵懂懂,陷入种更深层次的恍惚。
见多了各种人的各种表情的井兴怀,倒也不觉得奇怪,牵着白简那只手未放,微微上前半步,干脆将白简用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来。
边转身往前走,井兴怀边道:“特殊情况,希望你别在意。我的车就在前面,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白简顺着井兴怀所说的抬头看,远远便看见了那边的停车场上,大喇喇停着一辆高档轿车。
她掀眼看了看将自己好好抱着的井兴怀,心里头已经有所预料,嘴巴比脑子快,口不着调问了一句:“井、井警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这话问出去,白简又觉得有点不好,一瞬低了脑袋,干巴巴解释自己不是在过分井兴怀的私生活:“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想……”
越说下去,白简后面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井兴怀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感到挺有意思,敛下眼睑来瞥怀里模样乖巧的白简,出言回答她,理由格外简单:“就是路过这里,顺便想来看看。”
“顺便来看看……”白简张了张唇,轻声嘟囔了下井兴怀所说的这几个字,心里头默默辨认井兴怀说这话的真假。
听来好像挺简单自然,没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
不稍片刻,白简被井兴怀亲手抱上了那辆高档桥车,并贴心帮她扣好了安全带。
整个过程中,白简的心脏跳动很快,多年观看各种玛丽苏电视剧和小说的经验告诉她,井兴怀来这里应该不止是这么简单。
想着,她在井兴怀关了副驾驶的门后,小心透过车窗瞥瞥不远处的老式居民楼,不禁泛起嘀咕。
难道是来看长辈,或者是什么喜欢的人吗?
现在的许多言情小说中,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天之骄子死心塌地爱上落魄小公主。
……
白简撇嘴,思绪转动的很快,快速的出神被井兴怀坐上车的动静拽回了味。
“趁今天天气这么好,”井兴怀扬唇而笑,眉心凝着几分打趣之意,修长的指尖轻轻点着方向盘,“不如在今天去医院之后,你就请我吃饭吧?”
白简闻言不住一愣,但仔细想了想,她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井兴怀,毕竟井兴怀帮了她两次。
白简乖乖巧巧点头,颔首一笑:“当然可以了。”
顿了顿,她又看向井兴怀,眼角眉梢都带着感激:“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井警官。”
“哦对了。”启动车子的时候,井兴怀像是被白简的话提醒了什么,歪头看她,眸中盛着暖阳的颜色,声线是一贯的温和,“直接叫我名字‘井兴怀’什么的就好,井警官什么的,显得我跟你多生疏啊。”
他习惯性用舌尖顶过腮帮子,扬起一边嘴角,笑容间是几分痞里痞气:“当然啦,你要是想和我更显得亲近一点,叫我……”
世界在这瞬间安静下来,白简望着跟前人,心跳不断打鼓,隐隐有所觉。
“叫我哥也可以。”思绪而过的时分,面前井兴怀如此开口,对白简交代。
仿佛在平行世界的另个时空,另个人也在白简的回忆里扬着点小傲娇的表情,如此对她道。
——“小白妹妹,快叫哥。”
白简的手掌安静捏着自己的挎包链子,笑意恬静清润,回答时的语气柔和,克服和井兴怀熟络起来的些微尴尬,慢慢吞吞说:“好啊,井……兴怀。”
气氛停滞了几秒钟。
白简低下脑袋,攥住挎包链条的力度大了几分。
果然吧,除了之前那十几年,她还真对其他人叫不出口那个有点肉麻的称呼。
以及,白简在疑惑,为什么男生都喜欢女生叫他们哥哥这个称呼。
白简的目光快速从井兴怀的脸上滑过,心里有个很奇怪的念头。
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体味一下别人叫她姐姐的感觉,亲身感受试试,被人叫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两人有说有笑乘车远去的几分钟,骄阳正好,散落在两人身上,映着暖洋洋金灿灿的一片。
风景和人物都如画。
女生在说,男生在笑。
徐昭站在距离两个人的有段距离之外,正在剧烈跑动后,气喘吁吁地低喘几口气,扶着边上的墙壁弯着腰休息。
透过井兴怀和白简两人的画面,他犹如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和白简。
这一次的赛跑,好像又是他输了。
徐昭自认自嘲,他总是跑不过时间这个不可抗力因素。